醫院的白熾燈光線一向蒼白。

甚至有些刺目。

夏玢玢躺在床上，左手手背還留著拔針後的醫用膠布。

那隻手被人緊緊攥在掌心。

順著往上看，是睡得不怎麼安穩的盛開。

已是深夜，他趴在床邊，呼吸聲很輕。

握著她的手心很暖。

夏玢玢試著動了動，他立刻不安的蹙起眉，閉著眼將她抓的更緊。

她望著他發了會兒呆。

過了一會兒，她下了很大很大的決心，做賊一般，指尖小幅度曲起。

一點一點，反握住他的手。

她輕輕笑了笑。

手機振動一聲，熄滅的屏幕亮起。

夏玢玢用右手拿起，低頭點開。

是沈熹回消息了。

【我與立體幾何不共戴天】：你想他和衛晚晚去嗎？

想嗎？

夏玢玢又看了一眼盛開，幾乎是瞬間，心裏就有了答案。

是不想的。

可是她又有什麼立場，去阻止盛開呢？

是她先推開他的。

【我與立體幾何不共戴天】：夏夏，你在害怕什麼呢？

夏玢玢又開始發呆，思緒散落在虛空中，紛紛亂亂，理不清頭緒。

怕什麼？

怕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隻是一時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她和盛開從幼兒園就認識，一直到今天，十幾年來幾乎形影不離。

是對方生命中最重要的角色之一。

更重要的是，他們對彼此都太過了解。

喜歡的時候用盡全力去喜歡。

可一旦分開了，誰也不會回頭。

從此雙方淪為陌路人，到了最後，連朋友都做不成。

如果結局真是這樣，她寧願從來沒有踏出過這一步。

夏玢玢揉揉抽痛的額角，心裏冷不丁冒出另一個聲音。

萬一呢？

萬一……

他們會有一個好結局呢？

這道聲音越來越大，幾乎壓過了所有的雜念與怯懦。

一刻不停的在心裏質問著自己。

夏玢玢在輸入欄裏打了一行字，又飛快刪掉，如此重複幾遍，還是泄氣的停下。

還是沈熹先按捺不住，先她一步發了信息過來。

【我與立體幾何不共戴天】：幹嘛呢你，我這一直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

她蔫蔫的敲擊屏幕。

【西紅柿殺手】：我這不是情況有點複雜嗎

【我與立體幾何不共戴天】：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

【我與立體幾何不共戴天】：可是夏夏，你為什麼就不能相信自己一次，相信你和盛開能走到最後呢？

【我與立體幾何不共戴天】：我總覺得，人不是活在未來也不是活在過去，是活在當下的，你現在過得快樂就很好了呀

夏玢玢笑了一聲。

【西紅柿殺手】：歪理

她正要繼續回複，左手忽的動了動。

緊接著是一陣衣物之間摩擦的窸窸窣窣聲。

她偏頭看去。

一直趴在床邊睡覺的少年不知什麼時候醒了，正愣愣的看著兩人交握的手。

察覺到她的視線，他猛地抬眼，直直盯著她，眸子亮的嚇人。

夏玢玢心跳漏了一拍，慌忙避開眼，條件反射的想抽出手。

他不肯，甚至生怕她跑了，又加了一隻手按住。

“鬆手。”她道。

“我不。”他道。

夏玢玢別過頭，不吱聲了。

盛開騰出一隻手，強行把她腦袋掰回來。

“我說，明明是你趁我睡覺拉著我不放，現在又翻臉不認人了是吧？”

她目光閃躲，“我……”

他好整以暇，“你？”

夏玢玢支支吾吾半天，仍舊沒“我”出個所以然來。

盛開盯著她看了好一陣，眸子裏亮起的光又漸漸黯淡下去。

“睡這麼久，一定渴了吧？”

不等她回答，他熟練的岔開話題，仿佛不經意般鬆開手，扶她坐起來。

床頭的保溫壺裏溫著他提前打好的水。

倒進玻璃杯時，空氣中洇開嫋嫋白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