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知後覺意識到時濛的手不方便,傅宣燎立刻幫他拆了一顆。
時濛卻沒再接,別過頭看向窗外,握拳的手小幅度抖動,不知是因為體力不支,還是因為公交車駛過顛簸路麵,令身體也跟著微顫。
秋天晝短夜長,出門時太陽高懸,回到出發的站台時,霞光已鋪了滿天。
但很快,快到不過從站台走到河灘邊的功夫,夕陽就收斂了大半光芒,四周暗了下來。
時濛走在前麵,腳步聲很輕,夾雜著流水的細微響動。
他依舊雙手插兜,背影修長,影子更長,透著一種莫名的倔強。
莫名讓傅宣燎驚覺,自己雖有心理準備,但還是把事情想得太過簡單。
哪怕一切都比他想象中順利,時濛沒有生氣,沒有抵抗,甚至沒有趕他走。
可這並不等於接受。
他們之間的關係從開始就是畸形的,後來錯位的事一件連著一件,多米諾骨牌似的一塌就是整片,哪是一句對不起,或是一場一廂情願的付出、自作聰明的接近,就能輕鬆扶回正軌的?
時濛受的傷那樣深,他卻不能替時濛痛,就算他可以替,時濛也不需要。
因為……
就在這個時候,在前麵走著的時濛忽然停住腳步,轉過身來。
隔著五米有餘的距離,他終於開口,對傅宣燎說了今天的第一句話。
“你確認完了嗎?”
“……什麼?”
“你不是來確認,我能不能畫畫了嗎?”
時濛將纏了繃帶的手從口袋裏拿出來,展示給傅宣燎看,連帶著手心裏已經化開的糖,黏得讓人惡心。
“是的,不能畫了。”聲音卻很冷靜,猶如宣讀給自己的判決書,“非但不能畫畫,還不能開車,連拆塑料包裝都不行。”
傅宣燎喉嚨發緊:“我不是……”
他想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不是來確認這些。
今天周六,我隻是想陪你。
時濛並不給他反駁的機會。
“滿意了吧?”似要一口氣把今天沒說的份都補上,時濛喘熄微急,自問自答道,“應該滿意了吧。”
一句音調低下去的話語,就讓剛才還軟著的心被冰雪封鎖,連帶著僅存的一絲僥幸。
傅宣燎感覺到它在急速下墜,而後轟然一聲,發出碎裂般的嗡鳴。
因為,他們一直是敵對的關係。
敵人之間,沒有信任,隻論輸贏。
而時濛受了傷,丟了心,已經舉起白旗,將自尊碾成粉撒進海裏。
他自然將傅宣燎追到麵前的舉動,視作一場勝利者的狂歡。
他以為傅宣燎是來看他的笑話,根本不相信傅宣燎對他抱有善意和憐惜。
現在不信,以後也不信。
所以無論傅宣燎做什麼都是徒勞,時濛隻會說“不需要”,還有:“你贏了,放過我吧。”
分明聽到了這樣的話,此刻的傅宣燎卻覺得自己才是失敗者。
失敗到哪怕舉手投降,哪怕捧上一顆真心,虔誠地表明心跡,時濛也隻會恍若未聞,全不當真。
他才是輸了。
輸得一敗塗地,輸得慘烈又徹底。
第42章
這晚,時濛真做了個夢。
他夢到自己躺在冰冷的地上,眼睛被蒙住,什麼都看不見。
視線以外的其他感官在黑暗中變得敏銳,他聽見腳步聲走近的聲音,旋即感受到右手傳來的鑽心刺痛。
他想逃跑,可是手腳被縛動彈不得,他想呼救,可是張開嘴卻發不出聲音。⑩思⑩兔⑩在⑩線⑩閱⑩讀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