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2 / 3)

然而越是壓抑,爆發時就越是尖銳徹底。

時濛從囁嚅著說不要,到放肆地大喊:“不要,我說了不要!”

他踩著散落一地的自尊節節後退,每一步都發出清脆的碎裂聲,似在告訴他——你在傅宣燎麵前,再無秘密。

偽裝的灑脫被揭穿,而東躲西藏、竭力否認,恰恰是他在意極了的證據。

信念崩塌揚起無數灰塵餘燼,四無著落,被逼到絕境的時濛沒辦法坐以待斃,更不允許自己對上傅宣燎炙熱的眼睛。

如果給了他希望,那我怎麼辦?那些撞得頭破血流的過去,又算什麼?

手指慢慢鬆開,將裝滿腐朽回憶的盒子丟在地上,時濛在瀕臨崩潰之前,推開門跑了出去。

潯城的冬天也比楓城冷上幾分,尤其太陽被飄來的雲遮住,風也來湊熱鬧的時候。

不過時濛並不覺得冷,他難得地渾身燥熱,身體裏攢著的一股氣催著他走得很快。

他沿著道路向東走,一直走,實在沒路就拐個彎繼續,經過臨街熟悉的商鋪,穿過人群熙攘的菜市,在天色漸暗時抵達霓虹閃爍的街頭。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隻知道眼前的景象一直在變,由寧靜變得吵鬧,由白天走入黑暗,最後目睹一盞盞燈接連亮起來。

他像一個飄蕩在這個世界的魂靈,冷眼旁觀正在發生的一切。有時吵鬧喧囂,有時靜如止水,任是變化多端,對他來說都無區別,都是懸崖峭壁,稍一失足便會落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或許他已經站在了懸崖底下,這樣垂死掙紮不過是自詡聰明。

他隻能走,一直往前走,哪怕沒有目的,沒有方向,因為一旦停下來,那些足以令他狂暴的念頭便會頃刻占據腦海。

他也不回頭,因為不用回頭也知道,那個人跟在身後。

望著遠處的鍾樓,時濛不著邊際想,如果我變成了鬼魅,那他一定就是來逮捕我的鬼差,等到兩個大小不同的指針合並重疊,他就要將我帶往地底十八層。

那樣也好,橫豎他們的開始就是錯誤,他沒有資格逃跑,隻能選擇繼續糾纏,不知疲倦,不死不休。

夜晚,風大了起來。

時濛選擇了一條向北的路,凜冽的風將他稍稍留長的頭發吹起,露出一片光潔的額頭,和映著燈火的瞳孔。

燥熱褪去,涼意滲入毛孔肌理,似是發現了他的冷,跟在後麵不到五米的人快步上前,將剛脫下的大衣披到他肩上。

被時濛揮動手臂擋開,附贈冷冰冰的一句:“別跟著我。”

傅宣燎自是不會聽的。從前的時濛有多固執,現在的傅宣燎就有多一意孤行。

他知道時濛受到刺激,需要靜一靜,卻沒辦法放任他跑出去,無論如何也要看著他,不讓他傷害自己。

實際上,時濛哪裏還有傷害自己的力氣?他走了那麼長的路,無非是為了發泄無處安放的躁鬱。

眼下躁鬱隨風散去,一種不具名的空虛襲了上來,時濛停下腳步,舉目四望,發現不知何時離開了光怪陸離的鬧市區,又進入了另一片安靜的地域。

和住的地方不同,這裏臨近市郊的工業園區,處在休息時間的工廠隻亮了幾盞守夜的燈,掩映在大片茂密的樹林之中忽暗忽明。

對麵一家24小時便利店成了最顯眼的存在。時濛回頭看了一眼來時的路,餘光掃過幾米開外的人時幾乎沒有停留,然後便抬腳穿過馬路,推開便利店的門走進去。

堪稱跋山涉水地走了這麼久,早就饑腸轆轆。

時濛從貨架上拿了杯麵,結賬的時候看到後麵排隊的人將差不多的速食擺在收銀台旁,視若無睹地別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