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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喜歡」這兩個字對蘇朔來說再平常不過,而對餘棠來說,是要敲開一層層堅硬的殼,剝繭抽絲,小心翼翼,才能窺見一丁點跡象的稀罕字眼。

即便餘棠曾不止一次主動朝著蘇朔跨出第一步。

三年前的冬天和今年一樣天寒地凍,那天下午,餘棠在學校上體育課時,毫無徵兆地開始手腳發軟、渾身燥熱。

16歲的他並沒有把這種症狀與生理書上的「Omega發情期」聯繫到一起,以為自己著涼發燒,跟老師請了假,就穿過跑道慢吞吞地往教學樓走。

摔倒在橡膠跑道上的時候,他尚有意識和知覺,聽見班上的Omega同學們此起彼伏的尖叫,緊接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未看清來人的臉,先聞到他身上的alpha信息素味道,比平時能聞到的濃烈無數倍。

運動會使信息素加快揮發,那人剛才大約在跑步,喘著粗氣問:「同學,你沒事吧?」

餘棠想說話,嗓子幹澀發不出聲音,隻得艱難地搖了搖頭。

「嘶,這麼燙,這是發燒了吧?」那人探了探餘棠的額頭,當即抱起餘棠就往醫務室跑。

餘棠長這麼大,幾時被人這麼抱過?他覺得羞恥,想讓這個莽撞冒失的alpha同學把他放下,抬起的手本想推拒,在隔著一層布摸到那人同樣熱燙的皮膚時,不由得軟了下來。

那人卻誤解了餘棠的舉動:「很難受嗎?忍一忍,馬上就到了。」

餘棠別開腦袋,拚命克製想往他身上貼的衝動。然而這種衝動彷彿源於本能,alpha的臂膀堅實有力,連信息素都是令人心馳神往,彷彿一顆從天而降的火種,迅速在身體裏燃起燎原大火,他無力抵抗。

到了醫務室,護士姐姐看了一眼餘棠後頸的腺體,便知道這是發情了,把送他來的alpha當家屬教訓:「這麼明顯的症狀都看不出來?生理課有沒有好好聽講?」

Omega的發情期大多聚集在18-20歲,在中學校園裏發情的情況少之又少。年輕的alpha愣了半天,看看躺在那兒的小Omega,再看看自己被捏皺的運動服,後知後覺地撓了撓頭,然後臉色驟變,回頭衝門口圍觀的同學吼道:「看什麼看?都滾回去上課!」

信息素對發情期的Omega影響極大,有幾個高三的alpha學生被Omega香甜的味道吸引,徘徊流連不肯離去。那人就擼起袖子,凶神惡煞地出去驅趕:「你們幾個是蒼蠅嗎?趕都趕不走,要不要通知教導處給你們背個猥褻未成年Omega的處分?」

門口的學生鳥獸散,那人也自覺地沒再踏進醫務室。半小時後,隔壁班的beta同學送來新鮮水果,裏麵留了張字條,上書:多喝熱水,好好休息。末尾是張狂瀟灑的落款:蘇朔。

剛入校時,餘棠就聽說過蘇朔的大名,或者說惡名。曠課逃學,打架鬥毆,換情人如同換衣服,這樣道德敗壞的人,餘棠完全不理解為什麼班上幾乎所有的Omega都喜歡他。

通過這件事,他似乎能夠感同身受了。

餘棠的愛慕如同一場龍捲風,來得迅疾又猛烈,連他都不敢相信自己會沉迷至此。

他把蘇朔的字條仔細地收藏起來,時不時拿出來嗅嗅上麵殘留的令人臉紅心跳的alpha信息素;他摸到高三教室,趁裏麵沒人,坐在蘇朔的座位上,摸一摸他用過的紙和筆;校運動會上,他擠不到前排,落在一群Omega同學後麵,拚命踮著腳,不想錯過蘇朔奪冠的英姿;他還寫了一封表達謝意的書信,拜託窗口位置的學姐帶給蘇朔,期盼許久,卻始終沒得到回應。

最瘋狂的當屬為了蘇朔考進A大,在迎新晚會上有預謀地和他上了床,再順理成章地逼婚。甚至蘇朔不可能因為一紙婚書就乖乖就範這一點,餘棠也早早地考慮到了,他不介意多花時間,也不介意做出一些退讓和犧牲,隻要結局圓滿,過程並不那麼重要。

蘇朔的手心幹燥溫暖,恍惚迷茫中,餘棠竟有些不願掙開。

兩人在昏暗的屋裏對視,耳邊沙沙的雨聲讓氣氛更加寧靜悠長。

先動的是蘇朔,他手上鬆了勁,似笑非笑地說:「不會被我說中了吧?」

餘棠悶聲不語,直勾勾看著蘇朔的臉,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蘇朔在他的凝視下慢慢收了笑容,心中沒來由地生出些慌亂,生怕餘棠說出什麼駭人聽聞的話。

跟餘棠結婚並非他所願,在他眼裏,這場婚姻隻是權宜之計,等到他真正掌權,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跟這個心眼很多的小Omega離婚。

任何事情一旦沾惹上感情就會變得複雜難解,他不想在那之前節外生枝。

蘇朔鬆開手,撐著胳膊坐起身。餘棠還是一動不動地看著他,蘇朔被他盯得不自在,故意不著調地問:「有這麼好看嗎?」

餘棠果然移開視線,站起身前指了指他的頭髮:「醜。」

蘇朔鬆了口氣的同時,意識到自己又一次自作多情,尷尬地擼了一把亂糟糟的頭髮,然後厚著臉皮衝著餘棠的背影道:「我餓了,有吃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