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思量著該如何解釋弄亂床鋪的意義,忽聞外頭一名婦人的洪亮嗓門:“大少爺和少奶奶怎的還不歇息?今兒個親家可在府上呢,若知道二位一個睡桌一個睡床,少不得哭天抹淚傷心欲絕呀!”

嚇得虞小滿險些岔了氣,拍著胸脯道:“她這是不打算走了?”

果不其然,過了亥時,伴著哈欠的聲音再次傳來:“少爺少奶奶快吹燈歇息吧,書中有黃金屋也經不住這樣臉對臉地熬啊!”

竟是連他倆坐在哪兒都曉得!

想來是人影映在窗上叫那嬤嬤瞧見了,這下可好,分兩邊睡自會被抓包,直接吹熄蠟燭又顯得欲蓋彌彰……虞小滿一邊埋怨這老嬤嬤何至於如此盡忠職守,一邊抓禿腦袋也想不出應對的法子。

終是陸戟拿的主意。

他合上書,視線掃過屋內的雕花木床:“這床應當睡得下兩名男子。”

在一牆之隔的耳房內淨麵時,虞小滿愉悅地哼著小曲兒。

陸戟願意與他同床共枕,是不是已經不那麽討厭他了?

轉念一想,陸戟分明隻是為了掩人耳目,恰巧他也是男子,睡一張床既不逾矩也不稀奇,虞小滿又歡喜不起來了。

回到屋內,陸戟已經自行上床躺平,瞧著四輪車的擺放朝向,應是雙臂撐著身體挪上去的,虞小滿心酸之餘失落更甚。

方才不是說好自己扶他上去麽?

雖然他壓根沒出聲答應。

唯恐陸戟行動不便,虞小滿說要睡裏邊,此刻陸戟便躺在外邊,雙目緊閉,呼吸綿長,似是睡著了。

虞小滿吹熄床頭的蠟燭,除去鞋履,縮手縮腳往上爬。

到底是頭回與朝思暮想的恩人同床共枕,期待逐漸取代緊張,虞小滿心口怦怦跳,一隻手臂越過陸戟撐在床鋪裏側,抬起一條腿正要跨過去時,腳尖冷不丁絆了下床柱,身體霎時一晃,四肢著地騎坐在陸戟身上。

這麽大動靜,任是死人也生生給嚇活了。

陸戟睜開雙眸,對上的便是虞小滿落在他正上方的驚惶麵孔。

“對不住……把你吵醒了。”

虞小滿說得慢,喘息卻很急,頭髮也散了幾縷在陸戟臉側,皂角清香撲麵而來。

窗外的月光將將夠照亮他一張一合的唇,陸戟卻記得,這雙唇白日裏是紅色的,他不喜用胭脂點唇,生來便是柔嫩的嫣紅。

上頭覆著一層潤澤水光,尤其是在貝齒輕咬過唇瓣之後。

此刻虞小滿並不知道陸戟在想什麽,隻知道自己心跳很快,若再多對視一會兒,說不定會從胸膛裏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