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傷在腿上無人看見,陸戟不留宿的夜裏,虞小滿就閂緊房門,拉起床帳,坐在裏頭自己上傷藥,疼也不敢叫出聲,紅著眼咬牙想,衣裳做好了陸戟若是不肯穿,我定讓他把先前喝下肚的鱗都全吐出來!

不過是痛狠了的時候胡思亂想,等衣裳真做好了,虞小滿又興奮得沒了邊,怎麽看這件凝聚了他畢生繡技的衣裳怎麽順眼,哪怕陸戟真嫌棄不肯穿,他也有信心改到他肯穿為止。

這日正值小滿,聽聞陸戟散值早,虞小滿忙疊了衣服,連同剛磨好的鱗粉一起抱在懷裏,腳步輕快地往書房跑去。

穿過青瓦白牆,九曲回廊,仰麵瞧見天邊翻起層疊暖色,虞小滿心情大好,在路邊采了枝芳香馥鬱的茉莉花,聞著聞著,就到了書房跟前。

幾乎是立刻,虞小滿就察覺到古怪。

往日他過來,老遠就能看見段衡抱著他的刀守在通往書房的拱門前,而今日進到院子裏頭都沒瞧見他半個人影。

酉時已過,屋裏也沒點燈,虞小滿伸長脖子張望,窗戶那頭黑壓壓的,不像有人在的樣子。

懷揣著疑惑剛要走,忽聞瓷器摔到地上的碎裂聲,虞小滿心頭一驚,再顧不上別的,衝上前抬手便去推門。

書房裏頭自是有人的。

偌大的陸府,處處都在馮曼瑩的管製下,唯有這處偏僻的書房鮮有人來,是陸戟在這個家裏唯一能安心待著的地方。

然此刻的他全然沒了平日裏的鎮定自若,隻見他雙手緊捏四輪車扶手,手背青筋暴起,似在忍耐著什麽,細看整個人都在微微哆嗦,再往上,冷峻的麵頰浮起一片不自然的紅,額頭也接連滲出豆大的汗。

腳邊砸碎的茶壺昭示著他的暴漲的憤怒,又或是因為太過難捱失手打碎的,畢竟眼下的怒火更像是由身體不適引發。

段衡也在屋內,他將書房一角用來放置藥物的抽屜全拉了出來,瓶瓶罐罐散落一地。他的手也在發抖,再三確認後不由得露出絕望的神情:“將軍,沒有那種藥,沒有能壓這藥性的藥。”

到底是見多了風浪,陸戟瞧著竟比段衡還要冷靜幾分。他啟唇,盡量穩住嗓音:“出去,守著門。”

“可是……”

“讓你出去!”陸戟粗聲道,“我的命令也不聽了嗎!”

段衡跟著陸戟在外征戰兩年,又當了三年守衛,服從的天性終是戰勝了旁的,他站起來,顫抖著應了聲“是”,垂頭咬牙往外衝。

正撞上要推門進來的虞小滿。

“發生什麽事了?”虞小滿問。

見到他,段衡險些哭出來,忙不迭推他進屋:“蒼天有眼,這下將軍有救了,您快進去,快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