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小滿隻能靠嗅覺判斷來者何人,聞到來人身上熟悉的味道,他便放鬆下來:“你回來啦。”
說得稀鬆平常,言罷眼眶卻泛起濕熱,其中有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亦有多日未見的想念。
“你怎麽才回來呀。”
這句隱帶哭腔,令坐於床邊的陸戟立刻想到那張眼角飛紅的妍麗麵孔。若是點了燈,想必眼前人就是他在心裏描摹的樣子。
“嗯。”陸戟應了一聲,“公事忙。”
沒關心他身上可有不適,沒感謝他幾日前的舍身相救,就連回答也極盡敷衍,陸戟以為如此便可讓人生氣,讓人不願再理會。
誰想虞小滿與常人不同,竟是往床邊又挪了挪,牽著他的衣袂不放:“可是忙陸鉞的事?那日偷襲你的分明就是他,對不對?”
沉默片刻,陸戟說:“對。”
“那為何不同老爺說一聲,將他扭送官府?”虞小滿將壓在心裏多日的疑惑問了出來,“這等罪行夠他蹲幾年大牢了。”
又是一段難熬的沉寂,抿唇良久,陸戟開口道:“陸老爺,是他的父親。”
虞小滿眨眨眼睛,沒弄懂這因由:“陸老爺也是你的父親啊。”
言罷,虞小滿忽而怔住。
他想起虞桃說起過的家事,她便是為了兄長娶親被賣到虞村長家的麼女。父母待兒女尚且有偏愛,何況這一刀並未真紮在陸戟身上,根本犯不著二選一,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息事寧人方為最佳選擇。
“難道他們並非不知,而是故意……”
虞小滿話未說盡,陸戟亦不回應,答案兩人皆已心知肚明。
即便先前想過這一層,虞小滿的心仍是涼了半截。他曉得陸府醃臢事多,卻沒想到兩位待他親厚的長輩也如此不明事理。
這種事定然不是頭回發生,他們仗著陸戟腿殘,又不多言語,便輕描淡寫地將一樁樁生死攸關的大事揭了過去,美其名曰維護家宅安寧。
難怪原先張揚灑脫的陸戟得了疑心病,難怪他冷得像塊冰,費了好大功夫才得以靠近。
虞小滿心頭酸澀難當,順著衣袖拉了陸戟的手:“你別……別難過。”
他曉得這單薄的安慰無用,又想讓陸戟開心,絞盡腦汁換了話題:“再有半月便是你的生辰,你可有想要的東西,或是想去的地方?”
陸戟一愣。
今日回來原想不聲不響地看了人就走,誰想一個不小心把人弄醒了,還同他說了這麽多。
借著月光瞧床上人大病初愈後的蒼白麵龐,翦水秋瞳盈盈凝望著自己,方才的一點委屈早就拋了個幹淨,唯餘滿眼期待。
“到時候,我們一起,就隻有我們兩個,像上回七夕那樣,逛街遊湖,累了便找間茶館歇腳,餓了便嚐嚐街邊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