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清醒,而後發現,陸戟並沒有滿足他的期盼的義務。

陸戟甚至可能完全不需要他的自作多情。

換言之,他的所有的糾結心思都是自尋煩惱。非但如此,他還將陸戟卷了進來,打著報恩的名義為自己謀私,將自己能給的一股腦塞給陸戟,卻從未問過陸戟究竟想不想要。

到地方下車,虞小滿立在寂靜秋夜中,仰頭望了會兒天邊孤月。

不多時,肺腑都浸滿涼冷,他抖了抖肩,將披風的前襟攏緊,抬腳走進練武場。

此處培養禁軍,夜裏也有士兵守衛。

聽說是將軍夫人,駐守大門的小兵腳程飛快,一盞茶功夫就折返回來,引虞小滿往裏走,說將軍尚未睡下。

虞小滿第一次來這兒,才曉得裏頭竟然如此大,比沈家那馬場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室內也空曠得緊,門窗未掛簾幔,寒風張牙舞爪到處亂竄,進到裏頭,虞小滿的心又涼了幾分。

寧願在這裏睡,也不願回家嗎?

陸戟坐於案前,手執毛筆,聽聞腳步聲抬起頭,等了一會兒不見虞小滿說話,便主動問:“何事?”

虞小滿將視線從床邊的軟塌上收回,望向陸戟,一時無言。

他想說“我想你了”,還想問“你為何不歸家”。臨到嘴邊還是換了別的,說:“白日裏我碰到陸鉞,他承認那晚是他偷襲的你。”

聽到陸鉞的名字,陸戟眉頭緊蹙,似想提醒什麽,啟唇又猶豫了,片刻後隻說:“此事,你不要插手。”

“為何?”虞小滿問。

陸戟直截了當:“與你並無幹係。”

“我問的是,為何要將我送往別處?”

虞小滿此言一出,接踵而至的是長久的沉默。

筆尖落歪,觸及宣紙洇開墨點,陸戟抿著唇,無人能看出他在想什麽。

這回仍舊等不到他作答,虞小滿率先打破寂靜,自問自答:“休養身體在何處不可?非要去那京郊別院?”

“還是說,因為沈家小姐和離……”

原想連珠炮地將所有可能性都拋出來,總有一個能猜中,孰料說到這裏便喉嚨發緊,無以為繼。

虞小滿手心冰涼,深喘兩口氣,張了嘴剛要接著講,聽到桌案那頭傳來低沉的一聲:“是。”

凍僵的心狠狠一顫,虞小滿後悔了。

哪怕問“你是否厭煩了我”或者“你是否從未喜歡過我”,都比扯到旁人來得強。

哪怕陸戟同樣承認,這依然是他們二人之間的事,他依然可以掩耳盜鈴,假裝不知有旁人存在,假裝不知這個旁人在陸戟心中的分量有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