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藍光映照著陸景明沉靜的眉眼,他按下那串半生不熟的數字。
“哢噠”一聲,門開了。
屋子裏是意料之中的漆黑,似乎大家都已經安穩睡下。
陸景明握緊了掌心的梧桐葉,摸索著開了盞壁燈,換了鞋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經過客廳時,不知怎的,他想起臨別時沈熹的話。
遲疑了兩秒,腳下還是換了個方向,走到客廳的儲物櫃前,輕輕拉開櫃門。
他記得上次陸元感冒,家庭醫生恰好不在。
陸夫人就是從這裏著急忙慌的提出了家用醫藥箱。
那個小箱子裏好像有基礎藥。
正翻找時,身後忽的傳來腳步聲。
緊接著,客廳的水晶吊燈“啪”地打開,整個屋子亮如白晝。
突如其來的白光刺得陸景明下意識閉上眼。
一片黑暗中,他耳邊傳來陸夫人又驚又怒的聲音。
“你在幹什麼?!”
他猛地睜開眼回頭。
穿著絲綢睡衣的美婦人站在他幾步遠的地方。
是他生理學上的母親,陸夫人。
此時她眉頭皺的很緊,視線掠過他落到了儲物櫃裏。
眼裏滿是懷疑與不確定,隱隱還有一分後悔。
於是陸景明便明白了。
她懷疑自己在偷東西。
霎時間,猶如一盆冰水兜頭蓋臉的澆下,將陸景明周身的血液生生凍住。
明明是最溫暖的夏夜,他卻仿佛置身數九寒冬。
寒意從心底直直蔓延到四肢百骸,每一次呼吸,五髒六腑都扯得生疼。
從來沒有這一刻,更能讓他意識到,自己在這個家、在所謂的親生父母心裏——
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
窗外夜色如墨傾灑,屋中華麗的水晶吊燈光芒璀璨明亮,母子二人無聲對峙。
陸景明突然想笑。
可他笑不出來,努力良久,嘴角也隻揚起一抹怪異的弧度。
見到他這副表情,陸夫人眉頭皺的越來越緊,語氣更加嚴厲:
“陸景明,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陸景明連解釋的力氣都沒了,自嘲的搖搖頭。
拖著沉重的身體繞過她,慢慢朝自己的房間走。
櫃子門沒關,少了他身體的遮擋,陸夫人一眼就能看清裏麵的情形。
那裏別無他物,隻有掀開蓋子的醫藥箱。
她一愣,想起陸景明臉上的傷口,旋即明白過來他剛剛在幹什麼。
知道是自己誤會了他,眼裏飛快劃過一絲懊惱。
“景明!”
她提起箱子緊走兩步,在陸景明進房間前追上他,盡量放柔和了語氣。
“媽媽給你處理一下傷口。”
走廊隻開了一盞光線柔和的壁燈,陸景明半邊臉藏在陰影裏,看不出具體的表情。
“剛才……”
陸夫人臉上掛不住,卻絕口不提自己誤會了他,隻含糊道,
“媽媽也是關心你,怕你找不到東西想要幫忙。”
她每說一個字,陸景明的掌心就收緊一分。
就在快要刺進皮膚裏時,有什麼東西隔在了指尖與手心中間。
單薄又脆弱,卻又確確實實阻止了他傷害自己的行為。
他舉起緊握的左手,在暖色燈光下鬆開手指。
一片皺巴巴的梧桐葉躺在手心。
葉片上的深深掐痕無聲控訴著他剛才的所作所為。
陸景明垂眸凝著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