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夜,沈熹遊魂似的走在路上。
兩側路燈燈光落滿裙角,在地上拉出一個纖細修長的影子。
她衝動跑到陸家後,又覺得陸景明應該不會想要看見她,隻憑著本能掉頭往家走。
路上時不時有碎石子出現,硌的腳心木木的。
倏地,一隻冰冷的手拽住了她的手腕,用力極大。
她打了個小小的激靈,終於清醒過來。
往回看,暖融融的燈光照在少年如玉的臉龐上,淺淺鍍上一層明暗線,濃淡兩色恰到好處。
沈熹動動唇,廢了很大的力氣才叫出他的名字。
“陸景明。”
陸景明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見她的那天,眉眼靜如寒潭,鬱氣冷凝在眸底。
讓人望而生畏。
好一會兒,他才鬆開手,目光在她沒穿鞋的腳底頓住,不鹹不淡的打手語問她:
“你這是在幹什麼?”
沈熹垂得很低,幾乎埋進脖子裏,“散……散步。”
陸景明用手機打出一行字,遞到她麵前:“散步散到了陸家?”
沈熹不說話了,隻是肩頭極輕微的抽動一下。
手機上的字換了一句,“為什麼不說話?”
她搖搖頭,仍然不肯看他的臉。
陸景明皺眉,抬手掐住她的下頜,強迫她抬起頭。
並不算太明亮的路燈燈光下,女孩眼眶通紅,長睫上還掛著晶瑩的水珠。
她滿臉的淚,卻都落得無聲無息。
令陸景明無端聯想到,幼時小院中,那枝被月光打濕的雪白梨花。
他一時怔住。
“對不起。”
沈熹哽咽一聲,輕輕拉住他的一點衣角。
“陸景明,你千萬,千萬不要原諒我。”
她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自己打碎他媽媽遺物這件事,也確實沒法解釋。
她隻能一遍又一遍的重複世界上最沒用的三個字。
“對不起。”
良久,陸景明忽地低低歎息一聲。
他伸出拇指揩去她眼尾的淚痕,沒有繼續那個話題,隻是打著手語示意:
“太晚了,我先送你回家。”
沈熹胡亂搖頭,鬆開他的衣角,一開口,還帶著濃濃的鼻音,
“不用你送,我自己可以回去……”
話還沒說完,陸景明已經在她前麵蹲下,反手拍拍自己背,示意她上來。
沈熹局促的蜷起腳趾,先前被碎石子硌到的地方麻木一片。
深夜的石板路冰寒徹骨,涼意從腳心滲到了心底。
陸景明就那樣蹲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等著她。
猶豫了一會兒,沈熹還是俯下身,趴到他的背上,小聲開口:
“謝謝陸同學。”
陸景明穩穩起身,一步步背著她朝沈家走去。
夜風吹來,道路旁高大的梧桐樹晃了晃,無數葉片之間相互碰撞,嘩嘩響成一團。
草叢裏的夏蟲也開始鳴唱,聲音此起彼伏。
原本寂靜的夜忽然就熱鬧起來。
沈熹趴在陸景明的肩頭,鼻端縈繞著他身上特有的皂角味,是很舒服的味道。
困意如潮水蔓延,她在蟲鳴聲中慢慢閉上眼,語調含含糊糊的:
“陸景明,我是不是很重?”
陸景明搖頭。
她追問:“真的嗎?”
陸景明無聲勾起嘴角,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