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樓以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翻垃圾桶,因為馬鳴三前跟我過,如果遇到了問題就找他,他能幫我解決。或者還有另一個方案,十五萬把房子賣給他。
我選擇後者。
我三前把馬鳴給我的名片扔到了垃圾桶裏,現在我祈禱著保潔阿姨千萬不要把垃圾桶倒了,我在一群鄰居鄙夷的目光中將垃圾桶傾倒出來,在一堆瓜果皮屑和沾染著不明液體的紙巾中徒手翻找半,卻並沒有找到那張名片。看來保潔早就把垃圾給倒了。
不過也沒事,因為我雖然不記得他的手機號碼,但我知道他的公司名字,嘉樂地產,總經理,馬鳴。
08年手機百度還沒騰空出世,那個年代遠沒有現在便捷,我去網吧開了台電腦,輸入關鍵詞,彈出來的樂嘉地產隻有一家,位於三環路外一條商業街,負責人正是馬鳴。
我本想坐公交去的,結果站起來時一陣陣眩暈,像被掏空身體般虛弱無力,心中恐慌,也顧不得摳門,招了輛出租火速趕往。一路上我緊緊攥著拳頭,掌心滲出冷汗,膝頭的褲子都被我揉皺了。
司機被我催促,車速壓在超速前開得飛快,車窗外炫目的陽光飛逝。
掏出褲兜裏的便簽紙,兜兜轉轉接近半個時,才總算在兩棟樓的夾縫裏找到這個神秘的嘉樂地產。
名字聽著霸氣,馬鳴甩出明信片時有一種莫名的自信,弄得我以為是什麼上市大公司呢,結果就一底層商戶,麵積大概有三五十平,拾掇得還算整潔,點了熏香還開了空調。
馬鳴正坐在電腦桌後麵喝茶,看見我走進來,一幅‘我早知如此’的樣子,似笑非笑道:“房子住得可還舒服?”
這人存心擱這埋汰我呢?我心中有氣,卻因有求於人憋著不好發作:“你不是要我那房子嗎?十五萬賣給你。”頓了頓,我又一字一頓、認認真真地補充道:“但是過戶費得你自己掏。”
馬鳴失笑,悠悠感歎了一句:“你這人還真不怕有命賺錢沒命花?”
我心裏咯噔一下:“你什麼意思?你清楚!”
馬鳴也不話,隻是從抽屜裏摸出一個鏡子甩給我道:“你自己看吧!”
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接過鏡子照起來。不照不知道,一照嚇一跳,一夜過去,我兩個碩大的黑眼圈幾乎快要掛到下巴去了,眉心處團著一團黑色的晦氣,麵色青中泛白,一幅被人糟蹋過的潦倒模樣。
我一時都不敢相信鏡子裏麵的人是自己,馬鳴道:“你那房子是個出了名的凶宅,出過好幾件邪門事的,不信你隨便找人打聽。本地人不敢買,專門忽悠你這種外地年輕,估計那看房的除了你我全是房東找來的托兒。”
語畢,他又苦口婆心加了一句:“你已經被髒東西纏上了,要是不趕緊解決,命不久矣!”
我一個,雖然心慌意亂,卻還是嘴硬道:“我這不過是沒休息好罷了,回去睡一覺就沒事了。話這麼多,你到底要不要買?”
馬鳴搖了搖頭:“看來你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跟我出來。”
“你幹什麼?”馬鳴抓住我的手臂拉向屋外,我想要掙紮,卻發現此人力氣大得驚人,我一個正值壯年的大夥子,居然半點掰他不動。拉拉扯扯間,馬鳴拉著我站在戶外的陽光下,指著地麵上的影子道:“這下你該相信了吧?”
光線從背後方向照射過來,在地麵上投下兩條黑色的影子。我第一眼看過去並沒有察覺不對,直到第二眼才發現端倪。站在同樣的熾烈豔陽之下,我的影子居然比馬鳴淺上不止一個度,像活生生被稀釋了的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