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2 / 2)

在蘇朔的循循善誘下,餘棠近來變得開朗不少,一個字兩個字往外蹦的習慣也收斂許多,每次回答完一句話,都要愣神思考一會兒,然後再慢吞吞地補充一句。雖然看著有點笨拙,至少是能跟人好好交流的狀態了。

晚飯時間,一家人圍坐在餐桌上討論餘棠何時住院,蘇母認為應該下周就住,餘棠年紀小又是第一次生產,醫院有醫生護士陪著,早些住進去也省的到時候手忙腳亂。

蘇朔覺得這事還得徵求兩位嶽父的意見,蘇母當場給親家打電話。餘棠的Omega父親的想法與蘇母一致,說自己當時生雙胞胎兄弟就是臨時送去的醫院,當時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在產房門口嚇得直哭。

蘇母聽完哈哈大笑:「棠棠從來不哭,到時候他說不定比我們所有人都淡定呢。」

蘇朔聽著兩位長輩講電話,把盛好的雞湯端到餘棠麵前。抬頭時順便看了一眼,隻見餘棠神色坦然,嘴角噙著淺笑,對蘇母的話不置可否。

最後還是決定下下周再住院,蘇朔知道餘棠不喜歡醫院的味道,據理力爭說服了各位長輩,說自己會多請一周假,在家好好陪著餘棠,一定不會讓他有事。

餘棠的高興隻在表麵流露出三分,晚上睡前,他把半張臉埋在被子裏,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蘇朔的胳膊,甕聲甕氣地說 :「謝謝。」

蘇朔把小Omega摟在懷裏,看著他安然入夢,卻生不出絲毫睡意。

他花了一下午時間,把之前逃避回想的事情挨個捋清楚,每件事情的前因後果,每條線索的邏輯合理性,統統梳理了一遍。

他以為結論至多不過就是像蘇硯說的那樣,被小Omega在眼皮子底下耍了一番小心機而已,然而每當他深究其中一個細節,都能挖掘出之前忽略的東西。

比如餘棠知道有了孩子也無法得到他的心,便閉緊嘴巴什麼都不說。明明有很多去處、有很多可以解決的辦法,卻偏要瞞著所有人,獨自躲到山上,其實就是為了等他找過去,在迫不得已的朝夕相處中滲透進他的生活,讓他知曉他的好。

比如餘棠明知道和蘇硯混在一起被他看到會怎樣,還是義無反顧地去勾搭蘇硯,目的就是為了讓他吃醋嫉妒、自亂陣腳,讓他在極度憤怒中說錯話、做錯事。小Omega甚至不惜傷害到自己,然後悄悄離開,借他人之口不動聲色地讓他發覺真相,讓他後悔,讓他受到良心的鞭撻,讓他無可奈何,隻能滿世界找那個被他辜負的人,以求內心的安寧。

比如他千辛萬苦找到人,追在屁股後麵求原諒,餘棠卻變得冷漠無情,故意躲著他,讓他抓心撓肝、看得到得不到。在他確定自己動了真心,想跟他好好過一輩子的時候,餘棠輕飄飄地說自己不愛了,既冷漠又瀟灑地抽身而出,猶如兜頭一盆涼水,滲進他因為掙脫束縛尚未癒合的傷口裏,讓他痛得深刻,讓他吃足苦頭,終是不能甘心。

再比如,餘棠明知道他討厭被束縛,卻一次次試探他的底線,每次不多不少,就越界一點點,觸怒他的同時恰到好處地示弱,讓他自己找到諸如 「不跟小Omega一般見識」之類的理由,從而心甘情願地接受,一步步倒退,直到在餘棠麵前打破所有原則,讓他在心裏紮了根,再也拔除不去。

蘇朔不知該哭還是該笑,蘇硯上午說那些話意挑起兩人的不合,誰知這低劣而幼稚的手段歪打正著,幫他想透了這些事。

隻是他不知道這算不算因禍得福。

懷裏的小Omega睡得安穩,纖長的睫毛覆在眼下,隨著呼吸簌簌顫動。蘇朔看了一會兒,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摸,睫毛戳得人指尖發癢,蘇朔的嘴角不自然地揚起,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笑容。

其實這個過程中其實並不全然沒有破綻,比如他親口承認孩子是他的時候,餘棠奪眶而出的眼淚。

人下意識的第一反應是最真實的,可惜當時他隻顧心疼,並沒有將這眼淚與後來餘棠突如其來的冷漠態度聯繫起來,輕而易舉地信了餘棠已經不愛他的話。

而被他忽略的更重要的一點是,餘棠從不在別人麵前哭,先前從嶽父那裏得知餘棠自上學之後就沒哭過,他還詫異許久,現在才恍然明白過來,眼淚是餘棠示弱的武器,對蘇硯是如此,對自己更是如此。

蘇朔想起自己曾形容餘棠「不是省油的燈」,沒錯,的確不是。

隻是他萬萬沒想到餘棠另闢蹊徑,把所有的「油」都耗在他想不到的地方,徐徐圖之,步步為營,讓他深陷其中卻不自知,當真成了個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