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若塵呢?
他又飄落何方了?窗前月下,又有誰同他共歎塵緣?
“天朝使者覲見!”
唱禮官長長一聲吆喝。
伊人趕緊打起精神,捧起賀蘭天安準備的禮物,亦步亦趨地走到了王座前。
抬起頭,連炎寒鬢角的絨毛都清晰能見,仿佛觸手可及。
炎寒也低下頭看她。
初時漫不經心,可是在看到她的眼睛時,衛詩突然覺得,自己與炎寒交握的手,突然用力地緊了緊。
她慌忙地反握住他,側頭詫異地看著炎寒。
炎寒麵色如常。
隻是那雙黑如深潭的眼眸,再次幽深起來,沉進去,沉進去,看不清,看不見,那裏有一個地方,有一種東西,屬於已經消逝的年月,她將永不能觸及。
“天朝皇帝祝願陛下多福多壽、兒孫滿堂。”伊人胡亂地說著祝福的話語,眼睛卻被炎寒的目光牢牢地鎖住。
那一刻,他們都心知肚明。
他認出她了。
她知道他認出她了。
“不知道天朝使者自己有沒有對朕說的話?”炎寒平平淡淡的開口,很自然很從容,沒有一點異常。
所有人都沒有注意。
唯有隱在人群中間的賀蘭雪,定定地看著前方的一幕,洞悉地一笑。
“願陛下……”伊人本是行了禮的,說了三個字後,她重新跪了下去,規規矩矩地磕了個頭,“永遠幸福安康,歲月靜好。”
這一跪,還了他所有的情。
從此以後,他能徹底地放下她,專心專意地,去愛身邊的那個妻了。
炎寒的眼眸閃了閃,微笑,頜首。
伊人退了下去。
剛剛走到人群裏,手便被賀蘭雪抓住,她轉過頭,看著賀蘭雪壓低的鬥笠下,那張欺霜曬雪的臉,眉眼間蕩漾的柔柔關切和用不被世事磨損的深情。
她反握住他,往後退進他敞開的懷抱中。
這是她的夫,與她畫眉調笑,共渡塵世的人。
他們沒有等到禮成,便悄悄地離開了。
眾人散去時,炎寒攜著衛詩站起來,從高處環視周圍。
卻再也見不到那個人的身影。
“看什麼呢?”衛詩從後麵抱住他,臉貼在他的背上,甜膩地問:“難道看美女?”末了,衛詩又說,“天朝使者怎麼是個女人?而且還是那麼漂亮的女人。我發現啊……你看她的眼神可奇怪了。喂,你的三妻四妾理念在我這裏可是行不通的,如果被我發現你朝三暮四,我就……我就……”
衛詩的話沒有說完,炎寒已經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嘴。
人世間,總有舍,也有得。
他移開後,衛詩略有點惱意地打了他一下,也不再追究那個問題了。
炎寒轉過頭,在城樓上遙望著前往天朝的驛道。
眼有哀傷,唇已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