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鮮亮的鎧甲(1 / 1)

安盈至今都沒想清楚,她是怎麼被關進來的。

隻依稀聽說,似乎是筵席裏有哪位賓客突然中毒,相爺遷怒,將相關人員一股腦地下了獄。

安盈是廚房裏幫工的,平日裏就切切菜啊、看看火、打水挑柴什麼的,連鍋鏟都沒摸過,卻也成了被殃及的池魚,稀裏糊塗便下了獄。

這裏是京兆府的私牢,畢竟,有人在相府中毒的事情可大可小,相爺還不想鬧得滿城皆知。

他們是打算動私刑了。

安盈是個無足輕重的人物,和廚房裏其它幾個女幫工關在一間大牢房裏,遠遠到,聽到黑糊糊的長廊那頭有淒厲的慘叫,聲音每傳來一次,她們便抖上幾抖,有兩個膽小的,已經嚇哭了,抱在一起哭爹喊娘,好不淒慘。

安盈還算鎮定,雙臂抱著膝蓋,坐在牆角,低著頭想自己的心思。

和她一起被丟進來的女孩子中,像她這樣冷靜的,似乎並不多見。

其實,如果此時有人摸一摸她的手,就會發現,安盈也早已經嚇得手足冰涼了。

她隻是硬挺著罷了。

和她一起被扔進這件大牢的女幫工都已經嚇得夠嗆,就算那些沒哭的,也貼著牆、淒惶如廚房那些待宰的動物。

除了安盈,這裏隻有一個人和安盈一樣鎮靜。

那個人不是相府的,而是在她們被扔進去之前,就已經在裏麵的女犯人。

女犯人的衣服已經髒得看不清顏色,渾身都散著臭氣,頭發蓬鬆淩亂,也不知道多久沒洗了,全部打著結,發色有點發黃,耷拉下來,遮住了臉,看著像個瘋婆子。

其他人都離她遠遠的,隻有安盈坐在了她旁邊。

至少,她很安靜,不像那些哭哭啼啼的人,吵得安盈心煩意亂。

就這樣漫無目的地等了一個晚上,到了第二天早晨,牢頭帶來了一個消息。

因為實在找不到主凶,相爺大人秉承寧錯殺三千、不放走一個的原則,要將她們全部悶殺。

隨著消息一起來的,還有牢頭遞進來的斷頭飯。

牢房裏這次真的是哭聲一片,安盈也坐不住了,她掃了一眼色香味俱全的‘斷頭飯’,身體往旁邊挪了挪,推推那個‘瘋婆子’,問,“你是怎麼進來的?”

那‘瘋婆子’在蓬亂的頭發後冷冷地看了安盈一眼,沒有搭理她。

事實上,相府裏的人也都不怎麼搭理安盈。

並不是因為她為人太差,而是因為她長得太醜。

一條猙獰的傷疤從額角一直蔓延到下巴,黑而粗糙的珈幾乎覆蓋了半邊臉,另一邊則完全被頭發擋住,乍一眼,簡直和神話裏的鬼一樣,讓人反胃惡心,絕對不敢看第二眼。

所以,安盈也不覺得奇怪,仍然用手肘撞了撞她,毫不氣餒地說,“我觀察了一下,關在這間牢房裏人應該不是重犯,但也絕對沒有親人保釋,你身上那麼髒,肯定被關了很久。剛才聽到牢頭說把我們全部悶死,她們都嚇哭了,隻有你沒哭,什麼反應都沒有。你是不是早就想死了?”

“瘋婆子”抬起頭,又瞧了她一眼,還是沒說話。

安盈坐直身體,一本正經地望著她,繼續道,“你想死,我卻不想死。所以,我們能不能換一下衣服?”

她的要求非常理直氣壯,晶亮的眼睛裏滿是慧黠。

“瘋婆子”終於動了動,側身轉向她,手將臉前的散發扒拉到兩邊,露出一張黑乎乎的臉,不過輪廓很清秀,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沉靜而睿智。

安盈愣了愣。

她本來以為對方是個一心求死的怨婦,沒想到,氣度卻如此不凡。

“你的傷疤是假的。”這是‘瘋婆子’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安盈又怔住了。

“把傷疤撕掉,讓我看看你,我再告訴你要不要和你換衣服。”這是‘瘋婆子’的第二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