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塵哥哥說你不適合……”藍田說了一半突然閉嘴,然後扳鞍下馬,從箭壺裏抽出三隻箭來:“我現在教你。”
安盈愣了愣,也下了馬,走到了藍田旁邊。
“其實射箭很簡單。”藍田一邊說,一邊拉開長弓,弓弦驟滿,藍田注視著前方,一點點扣著箭弦:“我總在想,如果箭勢夠快,是不是可以追回過往的時光?”
安盈怔怔,側過頭看著一臉肅穆的藍田:晨曦裏,少年的麵容清新得如早晨沾露的青蔥。
“你說,她會不會看到箭上麵的紅穗子,會不會知道是我射出去的?”藍田話音一落,三隻利箭發出破空的嘯響,很快消失在視線的盡頭,徒留一條抓不到的時光之印。
安盈思緒翻滾,想說一些溫情的話作為最後的告別,可是話到了嘴邊,終於變成了一句冰冷的偈語,“何苦自欺?”
藍田眼神一黯,然後頹然地重複了一句:“是啊,何苦自欺。”
“你知道自己是北濱王室之後,也知道青姨他們一定會幫你重新得回屬於你的東西,你知道我的身份,你也該知道即使我父親倒了,他留下的影響力與威懾力依然能夠動搖整個西離,你甚至還知道,顧隱塵接近我,隻是為了取得我的信任,因為我是唯一知道那個地方的人。”安盈冷冷一笑,毫不留情的將一切懷疑與顧忌一股腦地揭開道:“藍田,父帥臨走前,囑咐我不要恨任何人,也不要刻意去做任何事,所以我願意假裝毫不知情地對待你們,我願意對你們好,我無所保留,我用最真摯的性情對待了你們。可是我真心了,並不代表別人也會真心。我何苦自欺,你又何苦欺人,是不是?”
“安盈姐姐……”藍田沒有反駁,隻是低低地喊了聲,神色委頓。
“其實,你當初會出現在那裏,原本就不是巧合,是不是?”安盈慘然一笑,繼續道:“北濱人對父帥恨之入骨,我又焉能不知?即使北濱王負了你們母子,可是作為亡國的王子,為自己的國民複仇,也無可厚非。救我,隻是為了羞辱我,所以才可以坐視我被餓狼攻擊,還無動於衷。隻是我不明白,為什麼你最後還是決定救我?”
“因為你哭了。”藍田垂下眼眸,輕聲道:“你哭的時候,很像我母親。”
“原來……那藍叔呢?藍叔之所以救我,也是因為我像你母親?”安盈神色平靜,沒有一絲淒惶,仿佛她現在說的話,已與自己無關。
“爹爹不知道。”藍田抬眸道:“爹爹是個好人,他至始至終都不知道。”
“哦,我該慶幸嗎?”安盈又是一笑,唇角噙著的冷意讓藍田無端端地打了個寒噤:“至少有一個人不曾做戲,至少我還不是全然的傻瓜――還不完全是舞台上咿咿呀呀供人取樂的戲子。”
“安盈姐姐……”藍田囁嚅著,神色間,竟比安盈還慘淡萬分。
安盈倒是笑了,笑得無謂而冷淡,“無論你們初衷如何,你們救了我,這是事實。藍田,相忘抿恩仇吧。”
父帥,我兌現了對你的承諾,努力地,像一個一無所知的女孩那樣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