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光乍射,長街萬裏,因為他的笑顏,頓然失色。
人海如潮,千年紛擾,任是喧囂,也終究挨不到他的半點衣袂。
安盈望著長街盡頭風神俊秀的男子,淚水突然氤氳了雙眼。
賀蘭,我怎麼會去懷疑你?
即使你瞞我、負我、忘我,我亦是心甘,心願,心定。
我愛你。
如果時光的鋒刃將它淩虐得麵目全非,灰塵蒙滿,我已無法辨清,那麼,你的笑靨,便是洗滌一切的清泉,讓這條信念重新煥發如新。
我愛你,這就足夠。
無論世事如何變幻。
安盈驀得向前踏了一步,在洶湧的人潮裏,她努力向他走去,那徘徊已久的兩字,終於衝出雙唇,“賀蘭!”
賀蘭,賀蘭,多少日日夜夜,你就是我所有安眠的夢境。
請原諒我曾將你淡漠,原諒我的遲疑與矜高。
賀蘭,帶我走吧,這一次,我不再畏縮。
人聲鼎沸,來來往往的人們熙熙攘攘,芸芸眾生,安盈的聲音被埋沒在孩子的哭聲裏,小販的叫賣裏,男人的呼喊裏,女人的嘮叨裏。
她叫了一聲又一聲,在人潮這頭,跌跌撞撞,踉踉蹌蹌。
他在人潮那頭,長身玉立,起起伏伏。
安盈奮力向他擠過去,隻是人太多,他們擠著她,推著她,讓她及近又及遠。
她不敢眨眼,努力在錯亂的人世間追尋著他若隱若現的身影,唯恐在闔目睜開的瞬間,才發現這又是一場過於美麗的夢境。
終於越來越近了,她幾乎可以觸到他的衣角,安盈伸出手,寬慰地笑笑,微屈的手指,穿過所有的彷徨,所有的猶豫所有的紅塵往事,追尋他久違的溫度。
幾乎就要碰到了,安盈似乎已經看到了賀蘭雪回頭時又驚又喜的神情:他一定會笑,延伸到眉梢眼角的笑,依然如雪山之巔的初陽,高潔明豔。
指尖劃過他白色的衣袂,還未體味,又陡然退開,人潮湧動,歡聲笑語一片,安盈在海浪裏被拖離。
胳膊被一隻孔武有力的手捏緊,嘴隨即被捂,安盈掙紮著,周圍熱鬧喧囂,無人注意,無人理會。
賀蘭雪終於離開了那間絲綢店,安盈眼睜睜地看著他低頭、轉身,白衣從容,謫仙一般,穿過汙濁不堪的大街,纖塵不染,如閑庭裏獨自一人的信步。
然後,他突然停住了,回頭向她這邊看了過來。
安盈心裏拚命地呐喊著“我在這裏”“我在這裏!”
可是捂住嘴的手力氣越來越大,她連“嗚嗚”的聲音都無法發出,手被綁縛在身後,沒辦法揮手,前麵那麼多人,他與她之間,那麼多人!
賀蘭終於回過頭去,平靜無波的容顏,惹了失落。
是錯覺吧。
他聽到了她喊他的聲音,連氣息都那麼近。
恍然四顧,卻都是陌生的人群,陌生的聲音。
重新抬步,賀蘭雪順著人流,緩緩而行。
安盈越來越絕望地看著那縷漸漸消失在視線盡頭的白色,突然發狠,朝那隻粗糙的大手使勁地咬了下去。她聽到了身後一個殺豬般的嚎叫,嘴裏嚐到了一絲腥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