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跟我說你聽不懂程芷剛剛的意思。”
何陶胸膛急促起伏,怒道,“你明知道她喜歡你,還故意裝成這樣耍著她玩兒!真夠無恥的!”
說完,他拔腿追出門外。
至此,客廳隻剩林淩一人。
他沉默地站在原地,好一會兒,用指腹揩幹淨唇角破皮處的血跡,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外套,背對著廚房的方向胡亂揮了揮手。
“走了。”
一開口,竟有些哽咽。
他急忙住了嘴,耷拉著肩膀離開。
廚房裏,屏住呼吸的薑珥驟然長舒一口氣。
傅聽寒道:“嚇到了?”
薑珥搖頭,跟著他走到客廳,撈起散落在地上的抱枕,“嚇倒是沒嚇到,就是挺意外的。”
可說意外……這個結果也早在預料之中。
“胖胖居然也會發火。”她道,“我比較吃驚這個。”
傅聽寒道:“兔子急了也是會咬人的。”
“你說,林淩到底是不是裝的啊?”
薑珥問道,“他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我怎麼感覺以他的智商來說,很有可能是真的沒聽懂啊。”
傅聽寒淡聲道:
“他沒你看上去那麼傻。”
薑珥一怔。
“阿芷!”
小區外,刺耳的喇叭聲裏,何陶一把拉出失魂落魄的程芷,禁不住拔高了聲音:
“你走路不看路的嗎?”
程芷遲鈍的抬頭看了眼,前麵果然是馬路。
她沒說什麼,換了個方向,繼續漫無目的的往前走。
何陶落後她兩步,同樣沒有說話,隻是偶爾在她走偏時伸手拉一把。
他沒問她要去哪裏。
她也沒問他為什麼一直跟著她。
直到夜幕降臨,她才停了下來。
前麵是一個兒童遊樂場。
這個時間段,裏麵已經沒什麼人了。
程芷隨意坐到一架秋千上,視線散落在虛空中,不知道在想什麼。
倏地,秋千動了動,背後傳來一股微弱的推力。
失重感襲來,她下意識抓緊了兩側的鐵鏈,回過神時,眼前猛地闖進一輪明晃晃的滿月。
隨著秋千的起伏,那輪月亮也時遠時近,她盯著看了許久,在風聲裏輕輕開口:
“何陶,可以了。”
身後,他笨拙的問道:“你有開心一點嗎?”
程芷果然笑了一聲:“我開心了很多。”
秋千擺動的弧度漸漸弱下去,最終完全停止。
何陶坐到她身側的另一架秋千上,同樣抬頭看著月亮。
“難受可以哭的。”他幹巴巴道。
程芷搖搖頭:
“沒什麼好難受的,早就猜到結果了。”
何陶沒說話,臉上全是心疼。
她恍惚了良久,無意識碎碎念道:
“你知道嗎?我出生就認識林淩了,一直到現在,十七年。”
“小時候我們總是一起吃飯、一起睡覺、一起扮家家酒,每次他都對我保證,說長大後一定要和我結婚。”
“到了青春期,他又像哥哥一樣的保護我——他腿上的疤就是因為我留下的,縫了整整十二針,他怕我哭,一直說不疼,故意講笑話逗我笑。”
“說實話,他的笑話很爛。”
程芷嘴角勾了勾,“不過,以後我大概率聽不見他的冷笑話了。”
“現在這樣也好,以後可以真的放開手了。”
她道:
“我不會再喜歡林淩了。”
說完,她側過臉,卻在看清何陶的表情後滿臉詫異:
“你哭什麼?”
何陶狼狽的抹了把臉,“因為風太大了。”
程芷看了眼紋絲不動的葉片花草,沒有拆穿,隨他一同緘默下去。
晚風從遠山吹來,吹散最後一絲暑氣,所剩無幾的蟬鳴徹底銷聲匿跡,樹葉的邊緣多了一圈金邊,落花在不知不覺鋪了滿地。
這個夏天,終於要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