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句,醫生離開病房。
男人整理了下表情,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麼沉重,這才輕輕拍拍少年的肩膀。
少年回過神來,看著他在小黑板上寫道:
“餓了嗎?文叔叔去給你買點吃的。”
傅聽寒下意識動了動唇,聲帶振動一刹。
耳畔一片死寂,沒有半點回音。
連是否真的發出了聲音都確認不了。
“……”
傅聽寒慢慢閉上嘴。
文叔忙在小黑板上寫道:
“不著急,我們慢慢來。”
傅聽寒別過臉,不肯去看上麵的字。
文叔無奈,放下黑板出去買飯。
病房裏還住了其他病人,剛好是中午吃飯時間,家屬們來來往往。
有人在看電視,有人在吃飯,有人在談笑,熱鬧極了。
角落的病床上,傅聽寒的目光一一掠過他們生動的臉,突然縮進被子裏,用力抱緊自己的膝蓋,控製不住的顫栗。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他出院。
傅媽媽早已火化,他隨著文叔去墓園祭拜。
疊得精致小巧的金元寶被付之一炬,火焰騰飛,迸出幾點火星。
文叔難免絮叨:“散綺啊,你隻管放心好了,聽寒有我照顧,一定能平平安安的長大成才。”
香燭閃動,似是回答。
十三歲的傅聽寒跪在一邊,低頭認真疊著金元寶,每一道折痕都深邃如刻。
一直到紙錢燒完,香燭熄滅,兩人起身離開。
走出一段距離後,傅聽寒突然轉身,朝那座孤墳狂奔。
文叔嚇了一跳:“小寒!你幹什麼去!”
傅聽寒自顧自跑到了墳前。
他看了一會兒墓碑上的黑白照片,忽地伸出手,輕輕的,輕輕的,抱住了那塊石碑。
冰冷的石頭似乎也有了溫度。
一如母親溫柔的懷抱。
*
文叔早年喪妻,和親戚們也不大來往,一直孤身帶著兩個孩子在風城生活。
本來按照規定,他沒辦法再收養傅聽寒,可傅聽寒因為雙耳失聰鑒定為一級殘疾,屬於例外,這才讓他成功辦完了手續。
“以後,你就在文叔家住,”他摸摸傅聽寒的頭,“文叔會把你當親生孩子對待,等我再攢攢錢,就帶你去做手術。”
新配的助聽器還沒磨合好,傅聽寒慢了半拍才回答他:
“謝謝。”
“沒什麼好謝的,”文叔歎氣,“你媽媽曾經救過我的命,現在她走了,照顧你,也算是我對她的報答了。”
傅聽寒的回答仍舊慢了半拍,說的依然是那兩個字:
“謝謝。”
新家庭的生活並不順利。
很明顯,文叔的兩個孩子不太歡迎他這個闖入者來瓜分父親的愛,動輒與他爭吵哭鬧。
傅聽寒往往是安靜的。
他從不回應那些敵意,隻是摘掉助聽器,縮在陽台一角,望著天上雲卷雲舒。
就這樣,一天又一天過去,他捱過了第一個沒有蟬鳴的夏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