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吳洋送到學校後,兩人回了家。李叔正好去村頭和一群老人下象棋了,於是家裏便隻剩下了吳星和尚鵬二人。

趁著這個功夫兒,尚鵬問出了他心裏的疑惑。

“狒狒,你爸媽呢?我們都來這裏這麼久了,怎麼沒見他們呢?”

吳星彼時正翹著二郎腿看電視呢,聽到尚鵬的問題後身形猛地一滯,臉色一瞬間變得灰白,半晌沒開口。

尚鵬自然是注意到了他不正常的表情,幾步過去坐到了吳星旁邊,尚鵬語氣低了下來,似乎怕會驚到吳星,“狒狒,怎麼了……?”

“大鵬子……”吳星抿抿嘴,露出一個表情,似哭似笑:“大鵬子,我爸媽……都去世了。”

“對不起,狒狒。我……”尚鵬無意戳到他的傷口,連忙抱歉地說道。

“沒事啦……”吳星擺擺手道:“他們都去世好久了……應該是好久了吧。”最後一句近乎於呢喃的話,低得讓人聽不清楚。

看著低頭沉默的吳星,尚鵬不知該怎麼安慰,也不知該怎麼跳過這個沉重的話題,便索性摟住他的肩膀把他一把摟了過來,“沒事兒,狒狒。你還有哥們兒我呢,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尚鵬一語雙關,吳星隻當他是安慰自己,也沒在意。

靜默了幾秒後,吳星抬起頭,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衝尚鵬緩緩道,“大鵬子,你陪我去個地方吧。”

去個地方,去一個我一直不敢去的地方。

……

幾乎穿過了整個村子,兩人七拐八拐,最後終於到達目的地。

這裏雜草叢生,綠的黃的,遠遠看上去幾乎看不到盡頭。

尚鵬跟在吳星身後,默默跟著他慢慢走著,直到他在某一處停下腳步。

尚鵬往前一步,這才看清這裏究竟是什麼地步。

兩塊墓碑並排立著,一塊是吳星父親的,一塊是吳星母親的,墓碑上映著兩人年輕燦爛的笑容。

吳星眼眶頓時酸澀起來,向前的每一步都異常沉重。

尚鵬靜靜站在他身後,沉默不語。

“爸,媽。”吳星在他們麵前跪下,然後緩緩開口,卻發現嗓子竟然是沙啞的,“很久都沒來看你們了呢……是小星不孝。”

“我很想來看你們,可是我……”吳星吸吸鼻子,“我又怕見到你們。其實我從來都不覺得你們去世了,我覺得你們是在某個地方一直等著我呢,或許是王姨家,或許是郭嬸家。”

“是這樣吧。爸,媽。”

說完這些後,吳星低下頭沉默了半晌。而後不知何時,眼眶裏一直打轉的眼淚不受控製地一滴滴砸了下來。

尚鵬在後麵看得心頭頓時一緊,他連忙跑了過去,蹲在了吳星旁邊,低聲道:“狒狒……”

“大鵬子……我不孝,我真的很不孝……我都沒臉見他們!不是我怕,是我根本就沒臉來……”吳星哽咽著,每句話都說得斷斷續續。

尚鵬伸手在他後背慢慢拍著,“狒狒,沒事的。你爸媽不會怪你的,他們那麼愛你,怎麼會怪你呢……”

“不,不。他們是不怪我,但我怪我自己啊!大鵬子,我沒法原諒我自己……”吳星抬起淚流滿麵的臉,淚眼朦朧地看著尚鵬,一字一頓道:“你知道麼?我連我媽最後一麵都沒見到。”

那是高三那年,他忙於學習,竟然一整個學期都沒給家裏打過一個電話。直到高考前一天,他複習地差不多了,才想起要給家裏打個電話。接通後,電話是李叔接的,他說吳媽媽現在不在,去王姨家一起給他織冬天的毛褲了。

李叔當時的語氣非常不對,若是吳星仔細聽得話,定是能聽出端倪的。然而他沒有,他隻是說了句那讓我媽回來記得給我打個電話之後,就匆匆掛了。

其實那時,吳媽媽已經是胃癌晚期,疼得天天在床上打滾。該是怎麼樣的痛啊,才讓吳媽媽這樣的人都忍不住蜷縮成一團,到處翻滾。吳星不敢想象。

那麼難以忍受的疼痛,吳媽媽都咬牙受著,不去醫院治療,隻因她要把家裏的錢留給吳星上大學用。吳星當時成績很好,吳媽媽跟誰說起他時,都是非常自豪。所以,她怎麼可能把準備讓兒子上大學的錢拿來治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