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月圓之夜。
南楚關府的一處隱蔽院落裏,默默站著兩個人。
今日雖是滿月,可夜空裏飄浮著許多殘碎的暗雲,將那輪明月遮去大半,隻能伴著偶爾吹來的燥熱之風,吹散開,窺見後頭那月亮的真容。
這隱約的光,也照在守在門口的兩人身上,讓他們的容顏亦常常被灰影覆蓋,稍顯陰霾可怖。
“吱呀……”
他們身後的門,慢慢被推開。
兩人被聲音所觸動,急速轉身,看向門後之人。
此刻恰好有一片遮月之雲散去。
一束慘亮的月光直泄而來,就打在這人身上。
他黑發黑眼,麵容平平無奇,看起來不過是四十出頭的中年人——
如果沒忽略掉他已弓起的背的話。
“父親!”
等候許久的關孟虎見此,心頭發酸,痛苦地低咽道:“父親,您有何必非得如此這般呢?”
“阿虎。”這男人一開口,便是節奴那蒼老的聲音。
他靜靜地看向自己的義子,僵硬的臉上努力勾出一絲笑意:“這……是雜家最後一次為你探路了。究竟那玉佩還在不在……過了今晚一切便能知曉。”
“但你記住!”節奴聲音變沉,厲聲告誡他道:“不管這次有沒有找到玉佩,你在新帝發難前,務必忍耐,暗中行動,必要時以退為進,不可急躁用事!”
另一邊的六娘沒有插話。
她一直默默地聽著他們的對話,麵上毫無情緒,也不知心裏究竟在想些什麼。
直到節奴對她喚了一聲“六娘”,她才猛地驚醒,抬起頭注視著他。
“……一切就托付給你了。”
節奴對她笑笑,落下這句說不清道不明的話,便向著前方的陰影處堅定地走去。
六娘心裏一顫,突然就覺一股寒意襲便全身。
“慢著,慢……”她急切地朝著節奴的背影伸出手,大聲問道:“為什麼要托付給我?要把什麼托付給我?我……”
但節奴沒有回答。
他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中,沒有留下一絲氣息,就好像從來不曾存在過一般。
“他,他的易容術,好厲害。”六娘呆呆地看向那空寂的黑影,輕聲道。
關孟虎則一言不發,肅容站在院落裏,等待著。
他不走,六娘也不能動,隻能陪著他傻站在院子裏,被風吹,被蟲咬。
另一頭,南楚皇宮裏,一處廢棄的枯井邊。
月華再次被烏雲蔽去,一個在黑暗中攢動的人影,漸漸自井裏往上升。
“嘿。”
人影費力地從井口裏跳出,重重跌落在泥地裏。
一束明亮的燈光,突然自枯井附近的假山後掃射而來。
“誰!”
伴著一聲厲喝,一個手提“禦”字燈籠的內侍,從假山後快速繞出,奔向枯井。
他將手中的燈籠高高一照,一個黝黑而深如淵脈的井口,赫然出現在他的眼中。
但井口旁空無一人,並沒有任何的可疑之處。
內侍奇怪地“唉”了一聲,臉上的緊張之色稍稍退去。
“奇怪了,明明聽見這頭有聲音的呀。”他邊往回走,邊不解地喃喃自語,卻根本沒注意到,就在自己擦身而過的假山後頭,一雙眼正冰冷地盯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