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德十三年,又是一個初秋。
今日的朝會與往常並未多大區別,各種明爭暗鬥、黨派傾軋,外加明升暗貶,百裏沉屙獨坐在龍椅上,冷冷地看著這些臣子們爭來爭去,萬般都逃不過一個“利”字。
這大概是必然的。
自從沈琅沈丞相仙逝後,繼任丞相之位的夜天遠尚年輕,資曆不夠,自然會引得不少心懷怨懟的落選者群起而攻之。
但夜天遠畢竟是皇後的娘家人,再如何使絆子、穿小鞋,也不敢把事情鬧大了去。
下頭的人還在吵,上頭的百裏沉屙思緒卻飄回到了……很久很久前。
那是他也是這般坐在至高的龍椅上,冷冷地看著底下的群臣為了爭權奪利,時而迫害,時而聯手。
嬉笑怒罵,你來我往,堂堂精彩。
如貓兒看著池裏的魚自顧自地撲騰著,而這些蠢魚是不會料到自己早已是他手心之物,殺伐奪予,不過是他一念之間。
然後呢?
百裏沉屙垂下纖長的眼簾,忽地記起,上一世就是自己在繼位十年後,被親弟軒轅逵偷襲暗殺了。
從此,世間再無軒轅大帝。
“稟陛下,臣有事啟奏。”
這一聲響亮的唱喝,打斷了他的思緒。
百裏沉屙不動聲色地看向下方,就見是主管工部的一位大臣出列,跪地大聲道:“陛下,位於帝都西南山穀的帝陵最近材料緊張,工匠也有所不足,懇請陛下再撥款,讓工部能在今年完成四條墓道的修建事宜。”
“帝陵俢了十年,怎麼隻俢到墓道?”
有人立即提出疑問。
百裏沉屙也將目光落在這官員的身上。
“這帝陵可不同與一般的陵寢,裏頭無論是陛下的主墓室,還是皇後娘娘的墓室,以及陪葬的墓室,都要詳詳細細地考量清楚。”
這官員也不急,認真地解說起來:“墓道隻是這些區域最基礎的部分,這要是砌不好,整個帝陵就不漂亮美觀了!”
“更何況,為了防止後世有賊人侵擾到陛下與娘娘,整個墓室都打到地下千尺之深,足足穿過了五層地下河流!”
“這十年,光是打這個千尺之洞,就花了不少的人力物力啊。”
這一番言之鑿鑿下來,所有的人都閉口不談了。
百裏沉屙也點點頭:“那就讓戶部商量著,再從國庫裏撥錢去俢吧。”
事情一錘定音。
下了早朝,百裏沉屙還在書房裏待著,仔細翻閱著其他奏折。
而在通往太和殿的綠茵小道上,夜驚鴻正蹙眉地走著。
她的身邊早已換了新的宮婢,以前的果香蜜香早已放出宮嫁了人。
雖歲月無情流逝,她已年近三十,可從外貌上,根本看不出她被時光磋磨的任何一點兒痕跡。
她還是那般美麗,隻是氣質更加得穩重威嚴。
今天,她特意換上自己的那套黑色皇後吉服,頭戴鳳冠,裝扮隆重地向書房走去。
上了台階,她轉頭對宮婢道:“你們都在門外候著。”
“是。”
然後,她示意站在外頭的小內侍起喊。
小內侍心領神會地點點頭,清清嗓子後,立即掐著蘭花指擰著脖子高喊:“皇後娘娘駕到——”
百裏沉屙抬頭,看向門口,將手上的奏折合上,反扣在龍案。
夜驚鴻從門口施施嫋嫋地移步走來,反手就將房門輕輕關好。
百裏沉屙已經許多年未見她如此鄭重的裝扮,臉色也由閑適變為凝重。
“驚鴻,你今日可是有重要的話要對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