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國都的那日，城門盡開，負責在軒轅澈離開時監國的新安君軒轅逵，早早地拖著一家老小，跪地迎接。

他還是穿著那套深衣，不同之處在於他頭上的玉冠換成了寒酸的木釵。

軒轅逵跪著時把腦袋垂得極低，一副恭敬到怯懦的模樣。

跪在他身側的，穿著玫紅色繡金深衣的華服女子，跪了許久，滿頭的珠玉壓得她脖子生疼。

“到底，到底還要多久？”

她喘了口氣，臉上的厚厚脂粉都被汗糊暈了，斑斑點點，七橫八縱，滑稽又醜陋。

軒轅逵聞言，悄悄瞥過頭看了妻子蔡姬一眼，頓時眼露厭惡。

“今天這麼熱，你化這麼濃的妝作什麼？”他沒好氣地喝斥道。

蔡姬聽了，頓時氣得雙眼直往上翻。

“新安君，此話怎講？”她勉力壓低聲音，力辯道：“妾身身為蔡國的公主，自小便知宮廷禮法。覲見陛下時，命婦必須儀容齊整，以示端莊恭敬，你……”

“好了，快低頭，他們來了！”

不待妻子把話說完，軒轅逵立即粗魯地打斷了她的話。

果然，馬蹄的聲響漸漸洪亮。

不一會兒，幾人的視線中便出現了軒轅澈，以及那兩名暗衛的身影。

馬隊後緊跟著的，便是夜驚鴻所乘的馬車。

軒轅逵一家縮著脖子趕緊把頭埋下，不料卻被馬蹄揚起的團團塵煙，嗆了滿頭滿臉的灰疙瘩。

軒轅澈打頭勒馬，馬匹煩躁不安地在原地踱著蹄子。

他則騎在馬上，冷眼看著軒轅逵想咳，卻不敢張嘴咳嗽的可憐模樣。

這是軒轅逵慣常的模樣，是自打他親眼看見自己率兵攻打皇宮，將生父趕下皇位囚禁之後，他便是這副示弱的模樣，已經整整十年。

可他真的如表麵上那般怯懦和恭順嗎？

軒轅澈眯眼，朗聲道：“新安君起！”

“多謝陛下！”

軒轅逵馬上起身，還不忘體貼地攙扶著蔡姬扶她起來。

也就在這時，軒轅澈才發現蔡姬那般如厲鬼的妝花模樣。

“新安君，你的妻子怎麼是這般樣子出現？”

他微擰眉頭，不悅地詰問道。

軒轅逵拉著蔡姬又“撲通”一聲重重跪地，連連磕頭：“是臣的錯，臣未能仔細檢查賤內的儀容，便讓陛下見了汙了眼睛……”

“求陛下降罪！”

他雙臂伸展，向前用力一撲，整個人都匍匐在地上，低聲下氣。

“罷了，新安君隨朕入宮，其餘人等立即退下。”

軒轅澈一揮馬鞭，打馬繞過這一家子絕塵而去。

進了大殿，軒轅澈沒有立即宣布上朝，而是屹立於大殿中央，回首南望。

高如雲梯的石階下，夜驚鴻正從馬車裏出來，提著裙擺輕快地上階。

而她的身後，是狴和猊，他最忠心的暗衛。

軒轅澈的目光淺淺如涓流，透著難得一見的溫潤和眷戀。

他在夜驚鴻即將登上台階之時，才將頭扭過去，大步向王座邁進。

不一會兒，宮殿兩側豎著的巨型令鼓被宮人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