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下有空欣賞這穹頂,不得不說確實挺漂亮的,小傻子學美術,就喜歡這些花裏胡哨的東西。
後來為什麼沒帶他來看呢?
酒精有時候會產生奇妙的催化作用,周晉珩記起來了,小傻子當真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隔三岔五變著法子在他跟前提,什麼“肚子餓了”“想去曬太陽”“坐在那裏畫畫肯定特別快”,各種啼笑皆非的理由,往往還沒說完,就被他以工作忙為借口推脫了。
周晉珩輕嗤一聲,似在嘲笑,更像在自嘲。
怎麼會有人這麼蠢,把別人隨口的一句話放在心上惦記這麼久?
自己開車來,代駕開車走。
回去的路上,周晉珩躺在後座做了個夢,關於那場轟轟烈烈的初戀,關於那個今天未曾提及的諾言。
當年他和方宥清跟所有的校園情侶一樣,也曾幼稚地許下過終身之約。這個約定像燙在他心口的一道疤,每一次回憶等同於把剛長好的傷口再次撕開。如今想想,讓他忘不了的是這份經年累月反複發作的痛,那個人本身的分量反而模糊了。
所以,到底為什麼要跟小傻子結婚?
懷疑一旦在腦海中成形,就會引來無數種假想和猜測。不可否認的是,除去拿進演藝圈作為交換籌碼這一點,這段婚姻還有其他地方吸引著他。
直到剛才那頓飯之前,周晉珩都認為,易暉是有點像方宥清的。
一樣的白皮膚大眼睛,看著你的時候眼睛裏好似水光滿溢,乖巧又天真;一樣不高不矮的停勻身材,從背後剛好能抱滿懷;一樣細膩恬淡的心性,不惹人注目,也不需要特別關照,給他畫紙和筆他就能安靜一整天。
可這些特征很多人都有,除了這些呢?
他們倆分明是不一樣的。
晚間車流量激增,行至韶光路,停車的次數比來時更頻繁。
周晉珩換了個姿勢,視線落到窗外,夜裏的教堂燈光璀璨,卻不失莊重肅穆。
就像那天,鍾聲敲響,身著白西裝的易暉竭力收斂笑容、強壓嘴角,學神父擺出嚴肅的表情,生怕被周圍的人取笑,並不知道彎起的眼睛和眉梢洋溢的笑意早就將他的內心出賣了個徹底。
他站在紅毯的起始位置,伸出手,在鍾鳴聲中紅著臉說:“你……你牽我過去唄。”
那畫麵生動清晰地在腦海中回放,終於讓周晉珩捕捉到了以前未曾留意的東西。
他牽得隨便,易暉卻交付得珍重。
自他牽起易暉的手的那刻起,那道飽含愛意的、沒有一絲雜質的目光就落在他身上,再也沒有移開。
夜色漸濃,直到身後的教堂遠到看不見輪廓,徹底消失在視線裏,周晉珩還在躊躇不定。
手機界麵上停著易暉的電話,隻要按下撥號,就能把他叫回來。
叫回來之後呢?昨天把他的玩偶扔在地上,哆啦A夢的肚皮蹭髒了一塊,他回到家會不會看出來?
不然回去的路上給他買個新的吧,一模一樣的,小傻子肯定看不出來。
再說答應了老東西周末一起回趟周家,這電話非打不可。
總算決定了,手指剛要按下去,手機突然振動,有電話打進來。
是個陌生號碼,周晉珩沒存,卻對這串數字爛熟於心,看到的刹那間就黑了臉。
接起來“喂”了一聲,還沒準備好接受“為什麼換號碼”的質問,那頭傳來一個低沉的男聲:“易暉的電話怎麼打不通?”
周晉珩最討厭別人用長輩的姿態壓他,反骨頓時躥上身:“他的電話,我怎麼知道?”
那頭的人似乎不想跟他廢話:“你沒跟他在一起?”
周晉珩:“沒啊,我在首都。”
“他在S市的家裏嗎?”
“他不在你那裏?”
兩個聲音幾乎同步,最終周晉珩迫於大舅哥的威嚴率先退讓:“我前兩天回去了,他不在家。”頓了頓,發問,“他沒有去找你嗎?”
那頭沉默,似在思索,少頃後開口道:“我前半個月都在國外出差,沒跟他聯係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