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9章(3 / 3)

他們可以去首都的遊樂園,順便去那家有琉璃穹頂的餐廳吃晚飯,晚上燈火通明的時候更漂亮,定能讓小傻子再次興奮驚呼。

等到夜裏……思及此,周晉珩竟有點難為情,轉念又一想,都已經是名副其實的關係了,就差一張紙,有什麼不能想的?

小傻子連哭的樣子都好看,在床上誇一誇他也不是不行。

計劃做到這個地步,周晉珩不免聯想到,如果從前讚美過小傻子,給過他多一點笑容,而不是懷揣著那些無端的厭惡對他惡言相向,或許他就不會離家出走了。

小傻子想要的很少很少,但凡拿出從前對方宥清的耐心的十分之一,他也不用在這兒坐立難安了。

初嚐後悔滋味的周晉珩有些哭笑不得的無奈,一時不知該怪小傻子太傻,還是該罵從前的自己幼稚得好笑。

閑著也是閑著,周晉珩決定在小傻子回家之前消滅一些證據。

他給那盆白雪花澆了水,學小傻子用噴壺讓每片葉子都墜滿水珠。

那隻哆啦A夢他沒能找到一模一樣的,幹脆扔洗衣機裏攪和。拿出來一看有點變形,肚子上還是灰撲撲的,他撈起袖子親自上手搓洗,手一抖洗衣粉撒多了,漂洗好幾遍才勉強擠不出泡沫。

把洗幹淨的玩偶放到飄窗上,每十分鍾翻一次麵以保證曬得均勻,中途還抽空去把畫室收拾了一下。

不過大半個月沒人在,櫥櫃和桌椅表麵就積了一層薄薄的灰,想著不多久就該把這些都移到朝陽的房間去了,周晉珩隻隨便擦了擦。

擦完出去時路過畫架,看見那幅畫到一半的肖像畫,仿佛吃下一顆定心丸,緊繃幾天的神經終於稍稍放鬆。

還沒畫完,小傻子一定會回來的。

想到小傻子曾大言不慚地說要拿賣畫的錢買一座房子送給他,周晉珩輕笑一聲,除了覺得有趣,還意外地生出了些許期待。

所以,帶著這樣的好心情接到那個電話時,周晉珩的第一反應便是以為自己聽錯了。

換完鞋拿起鑰匙出門,他一麵思考開哪輛車去接小傻子,一麵皺著眉問:“你說什麼?”

電話那頭是做消防器材那家的公子,成天追著周晉珩拍馬屁,一張嘴巧舌如簧,這會兒不知怎麼犯起了結巴:“找找找到了,在在在郊外的一座山上。”

每聽到一個字,周晉珩的臉色就冷上一分。

心跳卻反其道而行之,額角也一突一突地狂跳,頂得太陽穴陣陣漲痛。那股被他用自我安慰強壓下去的不安卷土重來,這回聲勢浩大,連喘息的機會都不給。

眼神變得木然,肢體關節也開始不聽使喚,周晉珩遲緩地從口袋裏摸出舊手機,看屏幕上小傻子的笑臉,問:“哪座山,找到什麼了?”

畢竟是關乎人命的急事,那人聽他聲音還算平穩,沒有像平時那樣暴跳如雷,便大著膽子重複一遍:“城北郊外的青黛山,屍體,找到了。”

初秋的S市天氣說變就變,方才還晴空萬裏,這會兒太陽已然消失不見了,黑雲中蓄不住的雨水爭先恐後地落下。

耳邊的聲音漸漸遠去,什麼“警察剛到”“正在封鎖現場”“你那個大舅哥也來了”……周晉珩統統沒聽見。

他腦中一片空白,心也被抽空了,四周好似豎起一道屏障,將喧囂嘈雜盡數阻隔。

唯有從天而降的水仍擁有穿透能力,一滴雨落在手機上,模糊了易暉的臉,他忙用手去揩,手指在屏幕上打滑,不慎解鎖,那四個字不期然闖入眼中。

他放下手機,回身望去,依稀看到那座被烏雲籠罩的大房子裏,易暉趴在桌子上,用那隻被他燙傷的手,一筆一畫地寫下“等你回家”。

小傻子用著世界上最笨拙的方法,花了三年的時間把這四個字拆開來,再揉爛、碾碎,企圖悄然無聲地灌注進他心裏。

而他,直到三年後的今天才將它們拚湊完整,才想起來要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