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1 / 3)

空氣凝固至冰點,屋裏靜得落針可聞。

程非池鬆開葉欽的手,深吸一口氣,再從胸腔中緩緩擠出,借此讓混沌的大腦變得清明。

他失控了,在陌生的房間裏,葉欽的麵前。

右手因為過度發力泛起墜脹的鈍痛,他動了動手指,讓當年因為肌腱斷裂至今仍不太靈活的手掌舒展開。聽到身邊的人低低的一聲“對不起”,動作隻微微停頓一下,隨即坐了起來,打量周遭環境。

還是太不謹慎了。

參加酒會前,聽說程欣又單槍匹馬鬧到易家,他匆忙趕回去阻止了一場鬧劇。送程欣回住處的路上聽了一路歇斯底裏的哭罵,到了酒席上依舊在耳邊揮之不去,麵對眾人的勸酒,不由得放縱自己多喝了幾杯。

事後頭昏腦漲隻想找個地方休息,無暇設防地接過別人遞來的房卡,以為真如那人所說是一間空房,進門就躺在沙發上睡了過去。

坐直身體後大腦血液回流,程非池在徹底清醒的狀態下又將事情的前因後果串起來回顧一遍,發覺其中的蹊蹺之處。這一切顯然有人安排,那人必定是聽說了什麼,至於是為了設局讓他栽跟頭還是為了討好獻媚,稍一調查便能得知。

隻是沒想到會將葉欽牽扯進來。

程非池通過觀察確定這裏是酒店的普通套房,閉了閉眼睛,抬手捏眉心。巧合過於密集,他不知道葉欽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是有心接近還是單純被利用,光憑肉眼根本無法分辨。

畢竟葉欽演技精湛,六年前就能將自己耍得團團轉,如今做了演員,演技想必更上一層樓。

程非池站了起來,拿起扔在沙發靠背上的外套就往門口走。

葉欽忙慌張地跟著起身,久蹲腿麻導致剛走兩步便腿軟磕到大理石茶幾,差點摔倒。

聽見動靜回頭,程非池看到他用被自己捏出指印的手腕撐著膝蓋,抬起頭來,唇紅齒白的一張小臉配著濕潤泛紅的眼睛,倔強又可憐。

這讓程非池想起重逢第一次見麵的酒桌上,他就是用這樣的表情看自己,目光左躲右閃,嘴唇都快咬出血,還以為自己沒察覺。

“對不起。”他又說了一遍,聲音沙啞幹澀,“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醒過來就看到你在……”

程非池: “我知道了。”

他無暇辨別葉欽話中的真假,這些他自會去查。他不想聽葉欽解釋,是出於對眼下狀況的戒備,或者出於潛意識裏的不自信。

從前的他有足夠的底氣在各種情況下時刻保持理智警醒,這五年來他也確實做到了。現在也許是喝了酒的關係,也有可能是因為落入圈套的過分緊張,還處於自我防備狀態,他不願再聽下去,生怕引以為豪的判斷力被左右。

葉欽被他冷硬的打斷弄得怔住,看見他垂在身側微微發抖的右手,忍不住還是上前兩步關心道:“你的手……”

這回程非池沒等他說完,徑自打開門走了出去。

隔著門板,聽著均勻的腳步聲漸遠,直至一丁點都聽不見。

葉欽站在原地,搖了下頭,失神般地呢喃:“我沒有……沒有在玩戀愛遊戲。”

眼眶酸得厲害,他抬手蓋住臉,讓簌簌顫抖的睫毛戳在掌心,對著空氣又重複一遍:“對不起……”

次日清早,在酒店二樓用餐的賀函崧優雅地夾了塊鬆餅放在盤子裏,剛要回座位享受早餐,身後一陣風襲來,他猝不及防被人拎住後衣領甩到牆上,一聲都沒來得及叫,就被掐住了脖子。

“昨天晚上是不是你搞的鬼?”葉欽接過他手中的盤子,重重放在旁邊的桌上,靠近他耳邊問。

賀函崧被他掐得喘不過氣,幹咳幾聲:“什麼……什麼昨天晚上?”

葉欽拎著他離開牆麵,又狠狠一摜:“別給我裝傻,除了你還能有誰?”

肩胛骨撞在堅硬牆麵上的痛讓賀函崧頭皮發緊,偏偏這塊是餐廳的死角沒人看見。為了不露怯,他抬著下巴俯視葉欽,挑眉道:“撿了那麼大個便宜,不謝謝我,反而恩將仇報?”

葉欽眼中怒火更勝:“果然是你!”

賀函崧把雙手搭在他掐住自己脖子的手腕上,使勁往後拽開,急喘幾口氣,歪著嘴嗤笑道:“不知道誰在裝,傍上大金主明明樂開了花,當婊/子還要立牌坊。”

他看葉欽這副清高樣不爽很久了,什麼家道中落的富家少爺,鬼知道是不是包裝的噱頭,在組合裏也是最下層人氣最低的,隻配給他提鞋的貨色,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敢勾搭湯崇,他早就想好好收拾他一頓了。

葉欽被他露骨難聽的話說得一怔,繼而反應過來:“是湯崇讓你這麼幹的對不對?他現在在哪裏?”

賀函崧自然不會說。見葉欽失魂落魄的樣子,心中升起快意,一麵冷笑一麵整了整被弄亂的衣領。

白天,葉欽趁拍戲中途休息,給湯崇打了好幾個電話,三個號碼挨個撥,全都沒打通。

這更加證實了他的猜測,昨天晚上的事八成就是湯崇搞的鬼,他看出了自己和程非池的關係不尋常,故意給程非池下的套。

也有可能是為了奉承討好,賣個人情。想到這裏,葉欽非但沒有因為被當做討好的禮物生氣,反而擔心起程非池那邊的情況。他剛回國,不知道國內生意場背後的肮髒混亂,有湯崇帶頭搞這些旁門左道的齷齪手段,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

坊間流傳的八卦都說程非池還沒能在易家站穩腳跟,從上次電話裏程欣的態度也可見一斑,這種時候出這種事,對程非池恐怕百害而無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