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2 / 3)

曾幾何時,葉欽是享受過這種待遇的,這對他來說不是開天辟地頭一遭。可此刻的他不知怎麼了,站著一動都不敢動,脖子微彎,視線朝下,像個等待老師訓話的小學生。

更像是某種條件反射,因為當年同居的那段日子,程非池都會在這時候給他檢查作業。

他懶洋洋地舉著小測卷,程非池邊給他擦頭邊看,低沉的聲音因為蓋住耳朵的毛巾時而清晰時而模糊:“第三題用錯公式了……第七題審題不清……翻麵……英語最後一行仔細看看哪個單詞拚錯了……找不到回頭抄五十遍。”

那時的他整天怨程非池鐵麵無情壓榨男友,現在想來,那才是他人生中最快樂的一段時光,再讓他做一百套小測卷他都樂意。

午飯吃的是骨頭湯和糖醋茄子,還有昨天剩下的蔬菜雜燴。

廚房裏有燉湯用的砂鍋了,葉欽昨天白天出去買的。程非池問起來他就說從櫥櫃裏翻出來的,隨便洗一洗瞧著還挺新,房東也準許他用。

提這個意在證明自己平時跟房東關係還不錯,順便觀察程非池對昨天看到的事的反應。然而程非池隻點點頭,什麼都沒說,把砂鍋用清水浸泡幾分鍾,就拿來煲湯了。

吃完飯,葉欽就以午睡為借口躲進房間。

一切都很好,程非池不排斥他的接近,主動照顧他,對他反常的舉動也沒什麼反應,甚至還牽了他的手,這些都是好現象。

可是他還是覺得不安,尤其是剛從回憶中抽離的這段時間,得不到回應不安,得到回應也不安,還真如周封所說,跟從前一樣作得要命。

葉欽在床上翻了個身,把傷腿懸空掛在床沿。

要是傷好了怎麼辦?程非池會走嗎?回S市,然後會結婚嗎?

他想起程欣說的話,今年不結,明年、後年也總要結的,從前抓住他憑的大多是運氣,現在憑什麼,走路都能摔斷腿的蠢嗎?

葉欽從來是個極度渴望安全感的人,從前那些傷害程非池的舉動便是他試探的方式之一,即便現在看來既幼稚又齷齪,當時的他卻從這些反應中摸準自己在程非池心中的地位。

連當年想盡辦法和他上床,也是為了尋一份安心,想在他的世界裏多停留一瞬。

這仿佛已經成了他的標識——證明愛意和表達愛意的舉動全都如此傷筋動骨、撕心裂肺。

五年過去,他依然做不到程非池那樣沉著冷靜,他心裏的簇火苗一直燃燒著,程非池不理他的時候就矮幾分,得到一點回應又竄高,從始至終,經久不熄。

葉欽坐起來,雙腳踩在地上。

這麼躲著終歸不是辦法,所謂的等待時機成熟,無非是在拖延時間讓機會再次溜走。

他想去問程非池,運氣好會得到幾滴燈油,運氣差可能是一盆水。

既然那簇火苗永遠不會熄滅,那就沒什麼可怕的。

程欣的電話再次打來的時候,程非池正在廚房切水果。

本沒打算接,想到上午外婆對他說的話,他想了想,開了免提把手機放在旁邊。

程欣這回換了策略,慈母般地關心他在首都的生活,讓他多穿衣多喝水,鋪墊夠了,才旁敲側擊地問他現在在哪兒。

程非池如實答道:“在他住的地方。”

電話那頭的程欣明顯噎了一下,好半天才冷聲道:“他可真是好手段,哄得你連親媽都不要了。”

雖然早就知道程欣的執念根深蒂固無法打消,程非池還是產生了一種無法扭轉的無力感,他隻道出事實:“他救了您,在那樣危險的狀況下,他根本來不及想那麼多。”

“他說的?”程欣隻注意到前半句,被踩了痛腳般跳起來,“我就知道他會告訴你,這種人為了擺脫貧窮什麼事都做得出來,斷腿就是他使的苦肉計,目的就是為了讓你心疼。小池,乖兒子,你聽媽媽的話,千萬不要上他的當啊。”

到嘴邊的話還是咽了回去,程非池知道程欣已經瘋魔了,聽不進任何人的話,外公外婆都辦不到的事,自己作為小輩更是無力打消她的執念。現在能做的唯有盡到兒子的義務,贍養她至終老罷了。

掛掉這通毫無意義的電話,程非池轉過身,闖入眼簾的是葉欽倉皇離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