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柊心髒重重一跳，捏住尹諶衣擺的手不由得攥緊。

見尹諶不說話，那人便當他接受了，洋洋得意地開始倒數：“五，四……”

“三”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被尹諶突然送出的一拳打偏腦袋。

唐柊隻在電視裏見過這樣的肉搏場麵。

那三人都是Alpha，身強體壯又經常鬧事打架，尹諶的身手也隻勉強跟他們扯平。

赤手空拳打了一陣，雙方都掛了彩，那三人體力不支的短板逐漸暴露，唯有尹諶還精神十足。

甚至精神到有些亢奮，他趁為首的那個力竭沒站穩，撲上去把他按在地上，揪著他的衣領一拳一拳地揍，每一拳都用了紮實的力氣。

唐柊看見他小臂的肌肉賁張隆起，眼球裏迸出條條血絲，仿佛被激出了暴戾獸性，隻知道揮拳，誓要把眼前的人打到咽氣為止。

周圍的幾個小攤主都被嚇得躲遠，已經有路人用手機打電話報警，唐柊衝上去抓住尹諶又要落下的拳頭：“別打了，我們走，我們走好不好……不打了，我們不打了。”

尹諶身形一頓，回神般地停了手，接著緩慢地深喘一口氣，充血的瞳孔也逐漸冷卻。

就在他要站起來的時候，旁邊倒地多時的跟班之一突然抄起地上的LED燈向他們倆砸去。

唐柊背對著看不見，等到發覺有人偷襲時，那燈已經被尹諶搭在他肩上的手穩穩接住，燈罩在強烈的擠壓下發出尖銳的的破碎聲。

這一瞬間，唐柊耳邊爆發出一陣刺耳嗡鳴，呼吸都窒住了。

一滴，兩滴，三滴……肩上蓄起一片濕熱，摻雜了鹹澀的鐵鏽味肆意蔓延，唐柊嘴唇翕動，喉嚨裏像含了砂礫，努力了幾次，一句完整的話都沒能說出來。

N城的秋天多雨，這會兒又不合時宜地下了起來。

那三人互相攙扶著跑了，唐柊把尹諶扶到別的攤主沒來得及收走的遮陽棚下坐著，自己跪坐在他麵前，脫下外套，捧著他的手拚命地擦。

紮在掌心的碎片已經取出來了，血還是不停地順著傷口往外冒，唐柊用手捂了一會兒，在淌，再捂一會兒，還在淌，刺目的鮮紅令他呼吸打顫，到處找手機要喊救護車。

“不用了。”尹諶低聲道，“我不是Alpha。”

“不是Alpha怎麼了？”唐柊繼續找手機，“Beta就不用看醫生了嗎？Beta就可以隨便欺負嗎？”

尹諶似乎笑了一下，很輕的，融進淅淅瀝瀝的雨聲裏。

手機在剛才的混亂中從桌上掉下來被踩了好幾腳，這會兒開不機了，唐柊急得手心冒汗，又要去附近的藥店買酒精和紗布。

“你在這兒等我一下，我馬上就……”

剛站起來就被尹諶拽住。

“別走。”尹諶傷痕累累的手扣在唐柊細白的腕上，聲音帶著濃濃的疲倦，“待在這裏，別走。”

唐柊愣住，然後點了一下頭，乖乖蜷起腿蹲了回去。

他把尹諶受傷的那隻手牢牢握住，一旦有血滲出就小心地用衣服揩去，直到傷口凝固，不再出血，他還死死盯著，眼睛都不眨一下。

尹諶要把手抽回來，唐柊抱著不放：“還疼嗎？”

“不疼。”尹諶說。

說完想起什麼，從校服口袋裏掏出一包東西遞過去，唐柊低頭看，是一包菜園小餅。

包裝袋在剛才的廝打中破開了，裏麵的小餅幹被壓得稀碎，唐柊摸出來一片隻剩半邊的心形餅幹，忍不住笑：“什麼呀，都變成菜園碎餅了。”

尹諶又在潮濕水汽中捕捉一縷清新的草木香，抬眼看向唐柊，見他麵上嫌棄，還是把餅幹放進嘴裏，沒咽下去，眼眶先紅了。

尹諶問：“不好吃？”

“都成這樣了，還管什麼好吃不好吃啊。”

唐柊低頭，讓額發擋住眼睛，手伸進包裝袋裏翻找，好不容易找出一片完整的心形小餅，送到尹諶嘴邊：“吃這個，補心的，吃了就不難過了。”

尹諶心頭一震，以為唐柊察覺到了什麼。

他湊前，把那片餅幹咬進口中，嚼了幾下咽進肚裏：“我不難過。”

唐柊看似沒心沒肺地笑：“你可別在我跟前逞英雄，回頭躲起來偷偷哭鼻子哦。”

他把菜園小餅放在一邊，從書包裏摸出創可貼，坐直身體去看尹諶的臉，見額角、唇邊都有瘀傷，歎惋道：“哎可惜了這張臉，至少得腫一個星期。”

兩人麵對麵平視，遊走的目光無意中倏忽相接。唐柊在尹諶琥珀色的瞳孔裏看見兩個小小的自己，不由得屏住呼吸，動都不敢動一下。

尹諶也定住不動了，先看到的卻是微微上揚的眼尾未消的一點濕潤。

此刻的唐柊臉上亂七八糟，身上沾滿血汙，眼神仍舊幹淨澄澈，像大雨中被壓彎了腰依然昂首挺立的一株白色小花。

“你也……”尹諶看著唐柊，不甚熟練地說，“你也別難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