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如繡伸出手，摸了摸方以誠的頭，他稀疏枯黃的頭發，用一根藍色的布條紮成了兩個朝天的小辮子，穿著有些破舊的青藍色夾襖，看起來倒像是用大人的衣服改成了，有些皸裂的皮膚，一雙大眼睛十分的討人喜歡。

“冷不冷啊？”方如繡一把抱起了方以誠，然後捏了捏方以誠的小臉蛋，方如繡大病未愈，抱起這並不重的方以誠，竟也打了一個趔趄，方以直連忙過來扶住了她，方以誠也扭了扭身子，想要下來。

“姐姐，你沒事吧？要不回去歇息，娘親說病了的人要躺著才好。”方以直剛剛因為方如繡帶著些微埋怨的話語，正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呢，此刻看到方如繡的身體好像有些不太好，他扶住了方如繡之後，又關心的問了一句。

“我沒事兒，天天在屋子呆著，沒病都悶出病來了。”方如繡笑笑，然後對著方以直吩咐道：“三弟，你去給我搬個椅子出來。”

這是方如繡第一次叫他弟弟，方以直聽了她的話後，很快就從她房裏，給她搬來一把椅子，並且貼心的給她斜放在門口。

方如繡抱著方以誠安心的坐下，然後問道方以直：“三弟，你這是要去哪裏呀？”

“沒有去哪裏啊，今天沒有什麼事兒，我正帶著弟弟隨處玩呢。”方以直說道。

“哦，那就好。”方如繡點點頭，然後又問道：“以直你有沒有上學啊？”

“有啊，隻是這段時間我沐休在家呢，平常我都是要去學堂的。”方以直乖巧的回答。

“這樣啊，那你在學堂裏麵學了些什麼呢？”方如繡問道。

“不過學些三字經、千字文之類的。”方以直回答道。

“哦，這些姐姐都學過，以後你有什麼不會的盡管來問姐姐便是。”方如繡說道：“這段時間，家裏麵的事情多，沒有影響到你的學習吧？這段時間我都沒有見你複習過夫子講的功課呢。”

“呃……”聽到方如繡的話，方以直倒是摸了摸頭，顯得有些不好意思，然後就不說話了。

“溫故而知新，這個道理，三弟你可不要忘了，姐姐還想你今年能夠考一個童生為家裏麵的人爭光呢。”方如繡說道。

“姐姐，童生哪有這麼好考啊，況且我今年或許都不能去上學了呢。”說道後麵一句，方以直的眼框有些發紅，他是個愛讀書的人，可是他也知道家裏麵的情況，爺爺奶奶是決計不會讓他再會讀書了呢。

“這是什麼回事？”方如繡問道：“可是家裏沒有銀錢嗎？”

方以直沒有說話，卻是緊抿著嘴唇點點頭，爺爺那天同爹爹說明年不讓他上學的時候，他也是在旁邊聽著的，那個時候，他表現的很輕鬆、很淡定，但其實，他是不舍的，他喜歡讀書，他想去上學，可是他也知道家裏麵的條件。

方如繡閉上眼睛，回憶了一下方家的條件，方家人口眾多，方老爺子方維成跟奶奶喻氏喻秋荷一共生育了許多的兒女，如今能夠站起來的，就隻有方長福五兄弟，以及一個女兒。

方長福在家排行老二，上麵有一個大哥方長貴，下麵還有三個弟弟分別是老三方長庚、老四方長恒、老五方長留，至於小妹方長慧十年前就許給了鎮上一戶徐姓人家，丈夫名叫徐家期。

除了方長留尚未成家之外，方長福其他的兄弟都已經成家了，他們也各自生了孩子。其中大伯方長貴家三個孩子，三叔方長庚家也有三個孩子，四叔方長恒家也是三個孩子，再加上方如繡自己家，這一共就是十三個孩子了。

所謂半大小子，吃窮老子，這話可是一點都不假，方老爺子一開始為了自己家子弟興旺而高興，如今便是為了這麼多孩子而發愁了。畢竟家中尚有一個幺兒未娶親，而接下來大孫子、二孫子也該娶親了，不過他倒是還好，讀書人的習性讓他天性豁達，可是他身邊的喻氏天天想著這些，幾乎都愁白了頭頭。

老爺子一向自詡為書香門第，在方長福這一代的時候，是都有給他們讀過一點書的，可是偏偏這一代的人，沒有一個人有讀出一個名堂出來，甚至連童生也每一個考上。

到了孫子輩的時候，他照例想給他們讀書，可是家底兒，卻是早就空了，如今的學費都是靠著秋收的時候，賣點穀子換來的。長房的孩子在三年前就自己提出來不上學了，方以直在一年前也自己提出來不上學，如今就隻有二房方以直一個人在讀書了，這讓全家都二房都有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