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長阿姨麵露為難，委婉道：“阿姨之前考慮不周，你還是個孩子，晚班太危險了，你聽你媽媽的話，好好學習，掙錢是大人該操心的事兒。”

程非池沉默不語，不接那錢也不話，似乎在思考該如何挽回這個來之不易的工作機會。

晨間風大，店長阿姨先等不住了，拍拍他的後背催促他趕緊回去：“你這孩子……這樣吧，以後還有什麼適合你的崗位，阿姨一定第一時間通知你，好不好？”

程非池這才應了聲“好”，接過錢揣進口袋，再次跟店長阿姨道了謝。

到家的時候剛蒙蒙亮，屋裏拉著窗簾，隻有縫隙裏泄出一點晨光。

程非池輕手輕腳走進廚房，拿了個盤子把包子放好，身後傳來一陣響動，主臥房門開了。

“怎麼回來這麼晚？”程欣的聲音很弱，披了件衣服，扶著餐桌往廚房這邊過來，“不是兩三點就能走嗎？”

程非池放好東西，回頭去扶母親：“臨時來了批貨，我幫馮阿姨卸貨了。”

程欣在兒子的攙扶下坐在餐椅上，點頭道：“應該的，你馮阿姨幫了我們家不少忙。”

六十平不到的家裏狹逼仄，餐廳到廚房隻有三四米遠，程非池回廚房熱包子，程欣看到灶台邊上放著一本書，問：“那是什麼書啊？”

“奧賽方麵的書。”程非池答道，“老師這屆高考開始改革，附加題不定會從裏麵選，我就隨便翻翻。”

他背對著廚房門口，程欣看不見他的表情，可她畢竟當了十年的教師，還是能察覺出兒子言語中的漏洞。

奧林匹克數學競賽前三名有數額不的獎金拿，她怎麼會不知道。

母子二人坐在桌上吃早飯，程欣把肉包子夾到兒子碗中，道：“高二學習開始忙了，別再出去打工了，供你上學的錢我還拿得出。”

或許是久為人師的原因，程欣話向來端正嚴肅不帶什麼感情，加上整個人病懨懨的沒有生氣，即便著寬慰的話，還是莫名給人一種無形的壓力。

程非池悶頭吃包子，吃完站起來收拾碗筷，抬頭瞥見玄關鬥櫃上放著的鞋盒以及上麵印著的顯眼LG，當即便問：“他又來了？”

程欣坐著把碗摞在一起，淡淡道：“嗯，鞋是給你買的，你自己處置。”

半個時後，程非池拎著垃圾袋和鞋盒從樓道裏出來，拐到垃圾桶前，把手上的東西一股腦都扔了進去。

太陽剛剛升起，晨霧尚未消散。樓下空地上有個老爺爺在打太極，看見程非池，收了招式喚他道：“池起這麼早，穿這麼點不冷嗎？”

程非池的心情並未因為陽光的出現而變得燦爛，他擠出一個禮貌的笑容：“李爺爺早，我不冷。”

李爺爺看著夥子，就想到自家也在上中學的孫子，這會兒怕是還賴在床上不肯起呢。

“今是不是又要去飯店幫工啊？別去啦，難得周末，好好睡一覺或者跟同學出去玩，店裏我去幫你跟大李。”

“欸，謝謝李爺爺。”

程非池嘴上答應，隻是為了縮短聊閑話的時間。回到自己臥室，他換掉便利店的恤，套了件外套，再次出門。

他的生活節奏很快，一中大腦可以空閑時間幾乎都在路上。以往他會在路上盤算這個月能拿到手的工資，間或留意路邊商鋪的招聘啟事，看有沒有更適合他的工作崗位。六中對學生在校外打工的事抓得比較嚴，校門口超市那份工作幹不了多久了。

然而今不同，他走著走著，突然開始加速奔跑。沿著空蕩狹窄的人行道跑了兩公裏多，腦子裏還是亂哄哄，一張張嘲諷的臉不斷在眼前浮現，戲謔的笑聲在耳邊回蕩不休。

他停下來，手撐膝蓋大喘氣，忽而勾起嘴角，似在自嘲。

是啊，別人有什麼理由幫他呢？

世間有那麼多平白無故的惡意，能救他的，唯有自己而已。

作者有話：

我們葉，坑夫一把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