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3 / 3)

接下來的兩,程非池都沒有回家。

流落在外的感覺並不算很糟糕,打工的地方到處都有人互相照應,初三下午店長結束假期到店,聽同事了程非池這兩無家可歸的淒慘故事,主動把他平時用來休息的隔間打開給他睡。房間緊鄰後廚,吵是吵了點,但總比睡在外麵強。

初四早上醒來,程非池先拿手機看時間,順便翻了翻收件箱,沒有新的短信。

葉欽走之前過會在開學前回來,這會兒離開學還有近一個禮拜,估計是在國外玩的開心,顧不上發短信尋樂子了。

上午程欣打來電話,再一次問他回不回家過生日,得到否定的答案後,罕見地勸了幾句:“他明就走,你不用管我,回來吃頓飯吧。”

程非池覺得有些好笑,她是他唯一的母親,他不管她管誰?更何況就算他真能沒心沒肺地將母親忽略,也過不去自己心裏那一關。

那是十多年歲月在他心裏積澱而成的一堵堅固石牆,不是區區幾件衣服、一塊手表,或者幾句關懷就能輕易摧毀的。

今店裏比初一還忙,休息時間程非池匆忙吃飯,隨便翻了下手機,看到葉欽發來的短信,問他在哪兒。程非池應付地回複一句“在家”,就放下手機繼續幹活。

傍晚,剛回來上班的吳蕊跑來跟在打包的程非池:“你的手機響個不停,屏幕上一堆短信,我不是故意偷看的啊,要怪就怪你的古董機字太大,我瞟一眼就看見了。”

程非池問她什麼短信,她很誇張地比了個長度:“一溜的‘我快凍死了’,沒有署名,看號碼不是本地的,像在搞詐騙。”

程非池笑了一聲,葉欽那外國號碼確實挺像最近社會新聞上常播的詐騙電話。

不過他不是在南半球度假嗎,怎麼會冷呢?

快餐店一旦忙起來,什麼分班休息製度都是過眼雲煙,所有的夥計忙到來不及吃晚飯,扯句閑話的工夫都騰不出來。

等到真正能停下來鬆口氣,外麵已經黑透了。

忽略那堆“我快凍死了”的短信一路往上滑,程非池眼尖地發現最上麵有一條不一樣的:【我在你家樓下,你快來接我】

踩著自行車回到玉林區的時候,門口的保安亭都熄燈了。騎在老區坑窪的水泥窄道上,耳畔唯有風聲呼嘯,程非池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傻,葉欽分明是閑著無聊在逗他玩,怎麼可能真在樓下等他呢?

自嘲的笑在臉上停留不過三秒,就收斂殆盡。

越是靠近號樓,樓洞裏蜷縮著的身影就越是清晰。

“嘎吱”一聲刹車響,那黑影抖抖索索地動了,接著站了起來,先是探頭探腦地張望,確定停在那兒的是程非池後,衝出來揚聲罵道:“你這個騙子,居然騙我你在家!”

聲音都是啞的,毫無氣勢可言。路邊有一盞燈,程非池借著燈光看見葉欽凍紅的臉和發白的嘴唇,還有腳上搭著的人字拖。

葉欽順著他的視線往下看,尷尬道:“上飛機的時候太著急,沒來得及換……”想到自己本來陽光沙灘舒舒服服,被程非池發來的“後”兩個字驚得魂飛魄散,他就怒從心起,“你過生日幹嘛不早啊,那破島上沒有直達的飛機,我坐船去他們首都,到那邊已經買不到票了,沒辦法又多待了一夜買了第二的票,飛機還晚點,今差點就趕不回來了。”

嘴巴一張開就就嘚吧嘚個沒完,著著音量漸,沒什麼底氣似的,拽著衣服下擺往下扯,擋下半身完全不搭調的沙灘褲,苦著臉邊吸溜鼻子邊控訴:“還被你騙,要不是看在你過生日的份上,我可就真生氣了啊。”

隻字未提在寒風中等了幾個時的事。

程非池逆光站著,葉欽看不清他的表情,見他不話,本就弱得隻剩一點火苗的氣勢又壓下去幾分,咕噥著:“你幹嘛去了?大過年的還出去打工啊,是有多缺錢……”

話音未落,一件衣服劈頭蓋臉落了下來。程非池把塞在車籃裏的工作服裹到葉欽身上,自行車往樓洞裏一扔,拉著他的胳膊就走。

工作服不怎麼厚實,還帶著股油膩的怪味,葉欽嫌棄得直皺眉,胡亂扭著胳膊,用手背去蹭程非池露在外麵的半截臂。

程非池反手抓住他亂動的手,被冰得一個激靈,偏頭問他:“就不知道給我打個電話?”

葉欽接觸到熱源,跟上程非池的腳步,心滿意足地往前靠了靠,理直氣壯又委屈巴巴地:“我國外卡打不通國內的電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