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找你，是想幫你弄清楚一件事的。”並沒有任何猶豫，坐下後不久，我便開門見山了。

“你說……”同學低著頭，並不看我，他的聲音非常微弱。

“你和你父親可能都搞錯了一件事。”

“什麼事？”

“我從來沒有借過你的錢。”

同學抬起了頭，講話的聲音也變大了一些。“我記得是1989年吧，有一天在我的車裏，你對我說，‘喂，良彰，你有錢嗎？借我一些錢吧，我需要錢。’我很奇怪，因為你的消費習慣我一直很清楚，你不是對錢有太多需求的人，所以我問你要錢做什麼……”

“你所說的這幾句話我是記得，但是……”

“你告訴我說，你的父親需要買車，要逼著你去向銀行貸款。我心想，那怎麼能夠便宜銀行的那些家夥呢，這個忙我肯定是要幫的啊，誰讓你是我的好朋友呢。然後我們就去了銀行，我去櫃台去了五千元的現金，用黃色信封包裹好，回到車裏後就交給了你。哎，這些事都是確有發生的吧，你怎麼可以耍賴，難道就因為我現在在坐牢是嗎？”良彰說話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大，可我一點也沒有懼怕。

“問題是，當我將信封在手裏掂量了幾下後，我就又還給了你，我那時候對你說，五千元怎麼這麼厚，這麼有分量，這種債務我不敢承受，然後就又還給你了。難道這麼關鍵的事情你都不記得了嗎？”

“是嗎，那麼五千元錢呢？後來無論是車裏，還是身上我都沒有再發現那筆錢。”

“正是擔心這一點，所以當時歸還給你之後，我就勸你將錢立刻再存回銀行，可你卻說不著急，正好取出了現金，那就先用一點再說吧，後來你就載著我去喝了酒，你的錢不見了肯定是因為你喝醉了的緣故。”

“不，如果是我帶著錢的話，那麼我一定不會喝醉，倒是我勸過你不要喝醉，因為我覺得這樣對你身上的錢不太安全。”

“什麼？是你勸我不要喝醉？錢又怎麼到了我的身上？”

“我覺得是你那天晚上喝的太多了，所以把錢弄丟了之後，就誤以為自己從來問我沒借過錢。”

“你這是汙蔑。”我克製著情緒，小聲說道，“如果我確實借了你的錢，那麼你那裏好歹有欠條吧。”

“坐牢讓我對許多事情產生了與從前相比截然不同的看法，我沒想到，這裏麵也會涉及到你。”

“你說什麼？”

“原本同一間宿舍的，並不隻有你向我借了錢，對於你們幾個人，我從來都是掏心掏肺的，所以一張欠條我也沒讓你們簽。你知道嗎，我，在我出事之後，他們都將欠的錢交還給了我父親，就隻有你，隻有你，否認了我倆之間存在的債務關係，我的父親對我說，你怎麼會有這種朋友？我告訴他，我不是這種人，他隻是一時沒想起來，多提醒他幾次應該就可以了。但是我沒想到，你今天會好意思當著我的麵說出剛從的那些話。”

“兄弟，我看你是被警察給嚇瘋了吧。”我沒有了再繼續交談的想法，說完之後，起身走出了燈光通明的屋子。

這年冬天，我將家裏的兩輛汽車全部變賣了出去，加上一些積蓄後，我一次性償還完了貸款。從銀行出來的那天，城市恰好迎來了初雪，用身上僅剩的錢，我買了一些食材，在自己真正的家裏，而不是出租屋裏，為自己和葉森做了火鍋當作晚餐。

“你已經拿到了教師從業資格證了是嗎？”

“是。”

“所以你這算已經做好了去首都的充分準備了是嗎？”

“怎麼了？”

“你之前的那個建議我考慮過了。”

葉森看著我，眼睛放光，“你是說……”

“對，我已經徹頭徹尾想了一遍，我決定了，我們一起去首都吧，就在這個星期，怎麼樣？”

“難道不需要等到春節後嗎？”

“可是你知道嗎，在陌生的城市過春節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

葉森露出了不解的表情，因為我對她隱瞞了家裏所有的事，以及近期出現的變故，也從來沒有在她的麵前抱怨過自己的同學，我對她保守了自己所有不堪的秘密，甚至還打算將永遠不對她透露任何細節，無論是遇到怎樣的情況，至少我是覺得我倆的普通生活是不會有能夠逼迫我倆互訴衷腸的事情發生的。

後來，葉森從鍋裏撈出了一塊牛肉，在香氣繚繞間，她衝我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