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一】

顧遠琛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郵件裏那個少年的。

他隻記得,在他遇到季幕之前,陸秋遠和顧黔明鬧過一次離婚,這是一切糾葛的初始。

也是在清晨的一道陽光下,家裏的玻璃花瓶碎了,打破了寧靜的時刻。陸秋遠蹲**去撿,眼淚掉在透明的玻璃上,在陽光下像一汪湖泊。

年幼的顧遠琛剛起床,睡眼惺忪地跑過去,拿了紙巾去抹陸秋遠的眼淚。

“玻璃會紮到你。”陸秋遠的聲音卻很冷靜。

顧黔明已經好多天沒有回家了,陸秋遠每天晚上都在等他,等到徹夜未眠,一個人在客廳坐一個晚上。所以他剛才拿花瓶的時候,不小心把它摔碎了。

這是一個價格不菲的花瓶,是顧黔明和他去度蜜月的時候,他說好看,顧黔明和別人競價搶回來的。

“爸爸,我去和父親談談,好嗎?”顧遠琛那會兒還小,他想以自己學到的方式,同固執冷漠的顧黔明談一談。

“談什麼呢?”陸秋遠抿起嘴角,看著胖胖的兒子,心裏還掛著一點幸福,他並不是一無所有,他隻是沒有愛情的垂憐。

顧遠琛兩道眉都擰緊了,認真又難過地說:“讓父親每天都回家,準時回家,不能再讓爸爸你難過了!”

“那公司怎麼辦?”

“關掉啊!公司沒有爸爸重要啊。”顧遠琛生氣地說。

陸秋遠被逗笑了,哭笑不得,他揉了揉兒子的腦袋:“謝謝。”

顧遠琛也努力地笑了一下,他看得出陸秋遠並不是真心想笑。

這是一場沒有結果的對白,地上的玻璃碴兒被收拾幹淨了,後知後覺的張嫂急急忙忙地來問陸秋遠有沒有傷著,溫暖的午後映著一朵花園中的梔子,很清香,家裏好像什麼都沒變過。

顧遠琛仰頭,他看到陸秋遠對著喋喋不休的張嫂苦笑:“沒辦法,契合度很重要啊,我和他沒有這個東西的。”

他說得輕巧,實則很疼。

顧遠琛沒有辦法忘記陸秋遠當時的麵容,那種神情,是關上心門前的掙紮。

可為了兩家的利益,陸秋遠最終沒能離婚。

從此之後,陸秋遠就好像是死磕在“契合度”三個字上了,他執著地為顧遠琛追求著,為他找尋著。他板著臉將幾份婚約對象的資料放到顧黔明的辦公桌上,冷淡道:“既然顧家一向喜歡用婚約來攀爬,那麼他的婚約對象,由我來定。”

顧黔明對此感到疲憊:“秋遠,你真的沒必要這樣,如果你堅持要和我離婚,我答應你,一定會盡快說服長輩們。”

“我想通了。商業婚姻離不離都一樣。可是,我不希望我的孩子和我一樣。”

“秋遠,我知道現在的局麵讓你很難受,但我……但我真的很珍惜我們這個家。”

“家?”陸秋遠嗤笑一聲,“出軌的是你,可不是我。”

在種種原因下,顧黔明每一句解釋都是多餘的,陸秋遠也不想再聽。

一切現實都擺在了麵前,陸秋遠努力過,爭取過,他現在是被逼到了絕路上。

看著皺緊眉頭的顧黔明,陸秋遠指了指自己脖頸上的標記,恥辱一般:“就算是商業聯姻,人也要知廉恥。你選擇了我,就不可以背叛我。但你標記了他。”

可關於這場“標記”,顧黔明是身不由己,他痛苦道:“秋遠,我真的希望你再給我一點時間。”

陸秋遠笑了,眼神中充滿著失望:“顧黔明,我給你的時間夠多了,別再給我這種毫無意義的承諾。”

顧黔明無言以對,也是百口莫辯。他在陸秋遠一句句確切的反問中,生硬地將心裏的話壓到了碾碎的石子裏。

這個“誤會”,在他標記了別人的時候,就已經成了千千結,解不開。

但他說到做到,沒再插手顧遠琛的婚約一事。

而命運的相連,總是莫名其妙。

季沐成了顧遠琛的婚約者,那個契合度有90%的少年,所謂的靈魂伴侶。顧遠琛第一次見到他時,就不太喜歡這個長得和洋娃娃一樣的男孩。他鼓著臉,一臉不情願地低著頭,漫不經心地晃著自己的腳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