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寒星扯了扯嘴角:
“謝謝,不用了,我好得很。”
哪裏好得很。
分明是半死不活。
老楊嘖嘖兩聲,津津有味的吃完那根香蕉,扔掉蕉皮,又從兜裏掏出個私藏的橘子。
他一邊剝橘子一邊數落李寒星:
“讓你別去你非要去。”
“還莫名其妙的說給人家一個什麼結局。”
“這下好了吧,你差點被掐死,他也死……”
說到最後一個字時,老楊的聲音戛然而止。
似乎想到什麼,他突然噤了聲,用一種全然陌生的,不可思議的震驚目光看著李寒星。
黃澄澄的橘子從手裏掉到了地上
李寒星幽幽開口,“怎麼不說下去了。”
“……靠,你真是……瘋子。”
老楊沉默良久,隻罵出這句髒話。
李寒星卻好似卸下了千斤重擔,連嗓音也輕快起來:
“不管怎樣,顧寧安的結局都定下來了,不是嗎。”
老楊臉色複雜:
“你就那麼恨他?”
“恨啊。”
李寒星偏頭端凝枕邊玉梳,握緊了雙手,指節發出一聲輕響。
“怎麼會不恨。”
妄想拉沈熹下地獄的人,怎能不恨。
怎會不恨。
*
路上車水馬龍,路人行色匆匆。
沈熹和陸景明一起走向警局,步子慢悠悠的,仿佛飯後散步。
原本一早就要去做筆錄的,她實在放心不下李寒星,就先去了醫院,這才耽擱到現在。
小腿深的積雪被環衛工人掃去,地麵有些滑。
沈熹有些心癢癢,故意緊走幾步然後停下,成功借助慣性在地上滑出一段距離。
“陸景明!”她回頭喊他,滿臉雀躍,“這個好好玩!”
陸景明眉間染上幾分笑意與無奈。
擔心她摔倒,他換了隻手提果籃,對她伸出空閑的右手。
“過來,我牽著你。”
於是她便笑著向他走來。
驀地,一束久違的日光撞破陰沉雲層。
眨眼間,淺金色的,柔和的光芒灑落這個小小人間。
少女行走在日光中,烏發紅唇杏子眼。
蒼茫白雪中,她是唯一一點顏色。
陸景明定在原地,凝望著她唇畔絢爛笑容。
他清晰的感知到,胸腔裏心髒跳動的速度,正在一點點加快。
這段時間沒由來的惶然不安,就這樣化作塵埃消散。
好像有什麼不一樣了。
有什麼東西,在冥冥之中發生了改變。
仿佛一棵枯樹生出新的枝椏。
又仿佛曆史長河一分為二,裹挾著他流向另一條分支。
陸景明很難形容這種感覺。
可當他握住沈熹的手的那一刻,他心底湧出的,是感激。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感激什麼。
“你咋的啦?”身側沈熹晃晃他的手,“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陸景明偏頭去看她,不期然撞進她澄澈雙眸中。
兩人四目相對,誰也沒出聲。
好一會兒,陸景明低聲說出一句話。
“guderneharmedlidenhed.”
沈熹聽不懂,小聲問道: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呀?”
“神明垂憐。”
“……”
沈熹“噗嗤”一聲笑出來,嘴角揚起一個大大的弧度。
她故意揶揄他:
“小陸同學,我記得你以前可是堅定的無神論者來著,上次在白羊寺還不算,怎麼現在又多了個信仰?”
陸景明執起她的手,略一低頭,一個輕飄飄的吻落在她微涼指尖。
他說:
“我的信仰,從來隻有一個。”
雪落下的速度慢了點,純白雪花被日光鍍上碎金似的光暈。
少年少女沒有撐傘,任憑金色雪花落在發梢。
他們就這樣安靜的站在喧鬧街頭。
時間在這一刻無限拉長,定格,然後渲染出層層疊疊繾綣情思。
於是,冬季,大雪天,街頭某一個無人的轉角前。
她抬手為他拂落肩頭的雪花,笑著說了一句愛他。
“……”
“你剛剛,說什麼?”
陸景明艱難出聲,嗓音輕的似風,唯恐驚走從遙遠夏季飛來的那隻藍翅蝴蝶。
“我剛剛說——”
沈熹有點莫名其妙的害羞。
想了想,她墊腳捂住他的耳朵,用嘴型一字一句重複道:
“我愛你。”
神明垂愛,蝴蝶收攏雙翅,永不再飛走。
陸景明微微彎腰,虔誠吻向她左眼。
“duerminenestet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