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2 / 3)

池秋揪著陸鳴的衣服,沮喪地說:“我雖然不認識‘知言’,可我有點羨慕他。陸鳴……我知道這樣不太好,但是他的身上,好像會發光一樣……”

特別漂亮、自信,這是被困在原地的池秋自認為沒有的東西。

今天見到後,他前所未有地在一個與自己相似,卻又極其不同的人身上,感到了肆意生長的自卑。

陸鳴知道池秋的眼睛能感受到光,但這光絕不可能是從夏知言身上來的。

當年,夏知言用陸悠的設計稿改變了自己那老鼠般的人生。而陸悠則是陸鳴內心最敏[gǎn]脆弱的一處地方,夏知言將它踩在腳底,由此登高而上。

這種人身上,怎麼可能會有會光?若是有,恐怕也是偷來的,竊來的。

陸鳴全當池秋是酒後胡言,耐心指正:“他身上沒有光,你‘看’錯了。”

“我沒有看錯啊。”池秋不依不饒地與他對峙,發起了有氣無力的“酒瘋”,固執地同他較真,“你為什麼要說我看錯了……我看得好清楚,連他有多好看都看清楚了!而且、而且舅舅還會邀請他去畫展,我隻能偷偷去,你也不願意帶我去……”

池秋低著聲音,並未察覺自己的酒後失言。

使得陸鳴有那麼一刹那,是愣怔的。

池秋卻閉上眼睛,喃喃輕語:“我不太一樣,我不太好。”

池秋的左眼,天生失明。

從小到大,不論是誰見到他,都要惋惜一句:“多聰明的孩子。”——可惜一隻眼睛看不見。

他們不會把下一句說出口,因為那是他們對池秋僅剩的尊重。

每每這種時候,池秋會懂事地道一句謝謝。

可大多數時候,他是鬱悶的。一隻眼睛和兩隻眼睛,區別有那麼大嗎?別人兩隻眼睛能做好的事情,他一樣可以做好。

他的文化課成績很好,體育成績也不差。長久以來,他一貫是家長口中的“別人家的孩子”。

池秋表麵溫和,內心卻是個要強的人。

他想要大家認可他,他希望自己是閃閃發光的,他也確實做到了。

可後來,他的另一隻眼睛因事故失明。所有的可憐聲、惋惜聲,頃刻間膨脹,如同煙花洗禮般炸裂在他的黑暗之中,人們憐憫統統變成了對他的“善意”。

“多聰明的孩子啊,可惜雙目失明了。”

“池家不是還有個女兒嗎?我看池總現在專心培養女兒了。”

“池總女兒也可憐,這哥哥大概要掛在她身上一輩子了吧?”

“可憐什麼,以後什麼都是她的了。”

最後,就連僅剩的尊重都不複存在。

於是,池秋總是在心中許願,希望自己的眼睛恢複正常。或許是他的祈求過於虔誠,上天給了他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

那層黑色的煙霧終於散去,是久違的光明。他看到了思念的家人,也遇到了喜歡的人,他應該邁出那一步的。

然而,家中的爭吵和矛盾如巨山壓在他的肩頭,他無力擺脫。隨後,麵對著陸鳴突然的消失,池秋漸漸心如死灰。

看得見又怎麼樣,看不見又怎麼樣?

池蘭雁作為母親,她無法為了池秋舍棄池夏,所以他們必須如此糾纏在一起。既然如此,或許就同池夏所說一般,他要是永遠都看不見就好了。

這樣,爭執才會減少,池蘭雁才能輕鬆一點,池夏也會開心一點。

秘密會守護一個家,池秋堅信這一點,所以他主動舍棄了許多東西。

彼時年少的池秋捂著失而複得的視力,終究是沒辦法坦然地說出口。他沉悶地把秘密咽入了心中,而他心裏壓著的,是比山路還曲折蜿蜒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