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在原地。
因為他看見一雙通紅的眼,以及眼眶裏盛著的水液。
很薄的一汪,在頂燈的照射下泛著細微的光,卻讓席與風覺得刺眼。
這回江若沒躲,隔著稀薄的空氣,直直與他對視。
隨後彎唇笑起來,用陡然沙啞的嗓音說:“這是你第一次喊我的名字。”
“再多喊幾聲……好不好?”
今天老劉告假,席與風開出來的是一輛奔馳大G。
行到半路,兩人都沒說話。
像是累極,江若歪在副駕座椅上眯了會兒,睜眼時有一瞬的恍神,搞不清自己身在何處似的,扭頭發現席與風,才揚唇笑問:“現在回去?”
席與風偏過視線看他,見他眼中的紅已經消失,很低地“嗯”了聲。
過一會兒,江若問:“剛才,我是不是給你丟臉了?”
席與風雙手搭在方向盤上,不說話。
江若便當他默認:“沒辦法,我們缺慣了窮怕了的人,聽到你們有錢人說點什麼,都覺得在影射自己,都覺得紮心。”
這話有些熟悉,江若想起很久之前,他曾給席與風講過一些窮人習慣,比如得到好吃的東西都會一次吃個夠,唯恐以後再沒機會。
好像並不是很久之前,他們認識才幾天。
可究竟是什麼時候說的,江若想不起來了。
酒精果然誤事。
他便給席與風講還記得的那些:“你聽過外麵關於我們倆的那些傳聞嗎?”
席與風不出聲,江若繼續說:“有說你把我寵上天的,要什麼給什麼。有說你跟我關係很差,說我總是當麵給你難堪……可能就跟剛才在錦苑那樣,說你忍我很久了。”
“還有說你要結婚了,家裏安排的……但是你拒絕了,為了我。”
江若的聲音很輕,口吻平淡得有種娓娓道來的感覺,卻讓席與風握著方向盤的手倏地收緊。
安靜持續幾秒,江若聽見席與風問:“誰告訴你的?”
“需要誰告訴我,我才能知道嗎?”江若麵上的笑容也很淺,“正好我也有事要告訴你。”
席與風被動地沉默著,聽江若說將要作為陳沐新的圈內朋友,去參加某檔綜藝的錄製。
被問到原因,江若說:“穩賺不賠的買賣,為什麼不去?”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公司給你安排的資源並不少。”
“資源哪有嫌多的?而且從你這邊拿的話,還要麻煩你投資……”
“所以你嫌麻煩?”席與風冷聲問,“還是說,開口求我,比求他要難?”
一個“求”字,讓江若頓時啞口無言。
喉嚨裏像被塞了團棉花,吐不出也咽不下,脹得胸口都發悶發疼。
同時一記警鍾敲響在腦海裏,震耳欲聾地提醒他,席與風終究看不起他們這些螻蟻一樣在塵世間掙紮苟活的人。
他們好像回到了第一次見麵的地方,江若在樓下仰望,席與風在樓上俯視。
他們之間從來沒有過平等。
車行到市中心主幹道,節假日出行的人多,導航顯示前方至少三個紅綠燈內都是擁堵狀態。
駕駛座旁的車窗降下,席與風摸出一支煙銜在唇邊,攏火點上,隻吸一口,就將煙夾在指間,手肘搭在窗框上,目視前方的車流,有些不耐煩地彈了彈煙灰。
這是江若第一次看到席與風在車裏抽煙,於是盯著多看了會兒。
然後不由自主地傾身去夠,要搶他手裏的煙。
等紅燈的間隙,兩人玩了一場你搶我躲的“遊戲”。
最後雖然沒搶到,倒讓僵持的氣氛緩和了些許。席與風把煙按滅在車載煙灰缸裏,眉宇緊蹙,不悅又無奈的模樣,問江若:“鬧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