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2 / 3)

屋裏被翻得亂七八糟,就被關著的這一小會兒,徐震也沒閑著,除了衣櫃碗櫥,他把枕頭被褥都翻了個底朝天。

徐彥洹視線一瞥,就看到自己堆在窗台上的書都被掃到地上,那本厚厚的字典翻開向下,露出黑白琴鍵圖案的一角。

他走過去,蹲下,把兩張過期的音樂會門票撿起來,撣撣灰,在字典裏夾好。

他的一連串動作緩慢且冷靜,全然不似剛才,眼底猩紅,瘋了一樣的往前衝,要不是白薇拚命拽著他,現在徐震多半已經在救護車上。

像是也意識到這會兒徐彥洹平靜下來,原本有些畏懼的徐震重又抖擻精神:“怎麼,不敢了?怕坐牢,怕沒學可上?”

常年的躲債奔波讓徐震看起來像個亡命匪徒,凹陷的眼圈和突出的顴骨,更突出他的賊眉鼠眼。徐彥洹把字典放回去,抬眼看向他,忽然想起俞心橋說過他上半張臉像白薇。

下半張臉像誰毋庸置疑。有時候照鏡子,徐彥洹都會盯著自己的唇形和下頜線走向發呆,心裏蠢蠢欲動地升起一種類似將它毀滅的念頭。

他有多恨徐震,就有多恨自己身上和徐震相像的部分。

包括那些陰暗的、肮髒的,不為人知的墮落的衝動。

注意道他近乎陰鷙的眼神,徐震笑了起來。

“在你媽麵前裝好孩子裝了十幾年,不累嗎?我知道你有多想自暴自棄,畢竟我們都是最下等的人,可以輕易把自己毀掉的那種人。”

“裝什麼和我雲泥之別,還想和我劃清界限?哈哈,別忘了,你身上可流著我的血。”

徐彥洹深吸一口氣,沒聽見似的,從書堆裏翻出一份折疊的文件。

再摸了支筆,一並遞過去:“把這離婚協議簽了,我讓媽媽撤訴。”

協議早就準備好,礙於徐震一直沒有出現,無奈之下才先提起的離婚訴訟。

徐震還在笑,翻了下那協議:“上麵怎麼沒寫給我多少錢啊?沒錢就想離婚?”

“你已經拿走很多錢了。”徐彥洹說。

此刻徐震已經確定徐彥洹不會把他怎麼樣,笑得更猖狂:“那我不離,我就不離,有本事你把我捅死啊,你不是拿著刀想殺我嗎?”

唰唰幾下,徐震把文件撕成碎片,扔在地上踩了幾腳,“你不敢,所以你和你媽永遠都別想擺脫我!”

意料之中的結果。

他甚至可以預見到,即便離婚訴訟成功,白薇和徐震解除夫妻關係,也無法徹底擺脫。

許多年前,大概是徐彥洹還在上小學的時候,有一次徐震回來要錢,也是這樣把家裏砸得淩亂不堪。他被徐震打得站不起來,白薇撲過來把他護在懷裏,他從母親胳膊的縫隙中看著麵前瘋了似的男人,腦海中忽然生出一個念頭——把他殺掉。

隻有把他殺掉,讓他躺在棺材裏,蓋上蓋釘死,再推進焚化爐,他和母親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脫。

就在剛才,他曾不顧一切要將想法付諸實踐,哪怕他知道一旦動手,自己的人生便墜入深淵的盡頭,再無重回光明的可能。

是俞心橋,那個如太陽般耀眼的少年,阻止了他。用熾熱溫暖的擁抱,困住了即將衝破身體的邪惡靈魂,讓他鬆掉了握著利刃的手,把他從懸崖邊緣拽了回來。

徐彥洹想起暗自做下過的承諾,哪怕心髒被一種沉重而冷冽的情緒拉扯,也咬緊牙關,竭力將自己束縛住。

見他沒有話要說,徐震拿起翻箱倒櫃找出來的一疊人民幣,邊數邊說:“早這樣不就好了,何苦每次都鬧一場?”

他冷哼一聲,“作為你老子我提醒你一句,別再掙紮了,別妄想靠讀書翻身做什麼人上人,咱們這種人基因低劣,從根上就是壞的,爬上去也得摔下來,爬得越高還摔得越重,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