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兒是陸戟親生母親的閨名。

那場意外後,去世的母親成了唯一能牽動陸戟情緒的存在,因而他再三咬牙,終是沒避開這場做給外人看的戲。

方才在前院,幾個喝得醉醺醺的官家子弟語帶調笑說要鬧洞房,還要瞧瞧新娘子漂不漂亮。

不知哪個插了一嘴,說這新娘子是鄉下漁村來的,身上怕是還沾著腥味,話音未落滿堂哄笑,唯有端坐其中的陸戟眉眼淡漠,如死水般波瀾不起。

若是放在三年前,此等言語必定激得他怒發衝冠拔劍相向。

思及此,陸戟扯動嘴角,似在自嘲。

三年前,誰人敢在他麵前如此造次?

這番假設根本毫無意義。

虞小滿是在聽到動靜的時候醒的。

木輪轉動碾壓地麵的聲音,劍鞘觸碰牆麵的輕響,即便饑困交加,鮫人的感官依舊敏銳,他騰地站起來,警惕道:“誰?”

睜大眼睛瞪了半晌,才記起自己還蓋著紅蓋頭。虞小滿抬手胡亂抓了把流蘇,眼皮一抬就撞上一雙冷冽的眸。

兩人的對視以虞小滿扯落蓋頭終結。他一屁股坐回床上,按住狂跳不止的胸口,一開嗓聲音都在抖:“陸……大少爺?”

試探的問句久未得到回應,虞小滿聽著木輪滾向門口的聲音,急得差點再次壞規矩自己把蓋頭掀了。

他還沒看清陸戟的臉呢!

像是聽見他的心聲,四輪車停在門口,耳邊傳來對話聲,另一人聽著像迎親隊伍裏那個凶巴巴的銀甲護衛。

“老爺吩咐了,儀式需得做足,以免落人口舌。”

“還要我做什麽?”

“至少挑了蓋頭,喝過合巹酒。”

門口的人似在猶豫,俄而還是返過身,不疾不徐地往床邊行來。

視線範圍所限,虞小滿隻看見一雙置於四輪車木質踏板上的腳,和一段衣袍下擺。普通的皂靴,鴉青色常服,與他的盛裝打扮比起來,陸戟的穿著樸素得不像個新郎官。

正想著,眼前乍現的亮光令虞小滿猛然一怔,回過神來瞧見一隻骨節分明的手裏捏著一柄係了紅花的秤杆,才知道在腦袋上的捂了幾天的紅蓋頭總算被挑開了。

緊接著便是“當啷”一聲鈍響,虞小滿心頭跟著一跳,隻見那秤杆被隨手扔在一旁,不知何時進門的丫鬟雲蘿捧上托盤,裏頭並排放著兩杯酒。

陸戟率先執起一杯,抬臂舉高,無聲地指示下一步行動。虞小滿忙拿起另一杯,胳膊相勾時,兩人的距離猛然拉進,無需刻意尋找便能將對方的麵孔一覽無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