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無人,陸戟雙目渙散失距,頭回露出類似迷茫的神情。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從前的他不知收斂鋒芒成了眾矢之的而不自知,眼下他殘了腿,失去一切,再沒了爭搶的力氣,為何還有人緊緊咬住他不放,非要他死才滿意?

這三年竟活得比之前十九年加起來都要疲累,送來的飯不可輕易入口,睡覺也不得安穩,近來由於服從家中安排娶親稍有緩解,還以為可以鬆口氣,昨日竟不慎喝下加了那種藥的茶水……

想到這裏,陸戟驅車向前,打算回自己院子,把今早沒顧上問的幾個疑點問清楚。

到地方,虞小滿沒找到,先碰上他身邊的丫鬟。

“喲,這不是咱們大少爺嗎?真是太陽打東邊落下了,稀客呀。”

虞桃開口就沒好氣,陸戟不同她計較,問:“大少奶奶呢?”

“哭著呢,一天沒吃飯了,小臉瘦得巴掌大,是個人瞧了都得心疼……除了大少爺您。”

今早虞桃不在場,後來才聽說了這事,氣得火冒三丈揚言要帶虞小滿走,這會兒見陸戟不慌不忙的更是惱火,講話便不怎麽客氣。

陸戟沒空同她費口舌,徑自上前推門進屋,虞小滿不在裏麵,左右的耳房也都找了一遍,確實不在。

“這會兒想起來找人啦?平日裏怎麽不見您睜大眼睛瞧瞧誰真心對您好,誰心懷鬼胎狼心狗肺呢?”虞桃跟在陸戟身後念叨,“把人汙蔑完了,您倒是來了,怎麽的,打一巴掌給顆甜棗啊?”

找一圈不見人,陸戟耐著性子又問一遍:“他人在哪兒?”

到底不敢罵得太過分,虞桃哼哼著收了插在腰上的手,道:“我們家小姐滿心滿眼都是您,自個兒沒衣裳穿都不忘給您做件瀟灑倜儻的,熬了許多個夜,好容易給做好了,您就給丟在地上。”

還是咽不下這口氣,虞桃說著說著眼圈便紅了,衝書房方向一指,“他撿衣服去了,說撿回來洗洗幹淨送給我穿,您就是現在趕過去怕是也來不及了!”

陸戟不曉得這話裏幾分真幾分假,倒無形中被催得快了些。

他腿腳不便,往日裏自院子行到位於陸府西北角的書房尚要半炷香工夫,這會兒天沒黑透就到了。

此處無人常駐守衛,今日段衡也沒跟著,甫一穿過拱門,一陣風迎麵吹來,夏日裏竟生出些淒清之感。

仲夏苦夜短,開窗納微涼。車輪攆著石板地緩緩走近,門窗虛掩著,清晨那幫人早散盡了,唯有湊近方能聽得裏頭的細微動靜。

行至門前,透過縫隙往裏看,先瞧見虞桃口中的那件衣裳被疊得整整齊齊放在桌麵,往下便是虞小滿跪坐在地上的背影。

稍微調整了角度,陸戟得以看見虞小滿的側臉,以及他麵前地上無人清掃的那堆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