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戟別開臉,笑容隱沒在晨間的微風裏,再轉過來時,已然恢復鎮定自若的模樣。

他說:“嗯,確有此事。”

虞小滿徹底崩潰,抬起手不知該捂哪半邊臉:“我錯了,下回再也不喝這麽多酒了,再也不會嚇著你了!”

“那這回呢?”陸戟煞有介事地問,“夫人打算如何補償?”

正午,京郊練武場迎來訪客。

沈寒雲一進門,就發覺氣氛與從前大不相同。平日裏這地方除卻振奮士氣的呼喝聲,幾乎聽不到旁的動靜,今日進到處理公事的屋子裏,來往走動的將士臉上都帶著笑,年紀小點兒的走路都連蹦帶跳,活像得了犒賞要回家討媳婦兒去了。

陸戟再外頭監督操練,回來拿名冊的段衡被沈寒雲撞上,被問到怎麽回事,段衡咧嘴嘿嘿笑:“將軍心情好,我們也跟著瞎樂嗬。”

問為何心情好,段衡眉飛色舞地把旁邊桌上放著的一兜蜜餞拎到沈寒雲麵前:“夫人有賞,見者有份!”

約莫一炷香後,陸戟回到辦公的屋子裏,推門便見沈寒雲歪在窗邊的貴妃榻上,懶散地翹著腿,一手撐腦袋一手撚蜜餞,還嫌不夠愜意,問陸戟可有酸梅湯喝。

陸戟行至桌前:“你那兒不多的是青梅酒嗎?”

“不一樣啊。”沈寒雲說,“酸梅湯是消夏解暑的,青梅酒是月下暢飲的,兩者相差十萬八千裏去了。”

不知哪句戳動了陸戟,聽罷他居然彎唇笑了一下。

沈寒雲見了鬼似的坐直身體,叼著的蜜餞險些掉出嘴:“等等,等我先出門看看,今兒個太陽是不是打西邊出來了。”

到底相交多年,自傷了腿後陸戟沉寂許久,如今這張臉上總算有了木然以外的表情,恢復了點正常人的模樣。沈寒雲為他高興之餘,不由得好奇:“我聽說,今兒個這蜜餞是夫人請的,怎麽著,剛上交了錢袋,一眨眼又討回來了?”

陸戟沒想到昨日在劉家的發生的事傳得這麽快,不過也沒什麽好避諱的,便答道:“他主動上交的,說是賠禮,我覺得太多了,他便讓我請大家吃頓好的。”

嘴裏的蜜餞突然就不甜了。

沈寒雲幹嚼兩下咽下去,雖好奇何為賠禮,卻也知再問下去不合適,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從懷裏掏出一疊信件丟到陸戟桌上:“可惜我今兒個不是專程來玩的,但願你看了這些還笑得出來。”

室內點了千步香,南方獻來的貢品,據傳熏人肌骨後可保不生百病。

陸戟本不好弄這些,奈何是皇帝賞的,說可助他治腿。天家賞賜不可轉送他人,橫豎不用也是浪費,他偶爾記起便點上,熏得滿屋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