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天剛破曉,城東陸家大少爺在家中遇襲的事便鬧得人盡皆知。

沈寒雲策馬趕來,到門口翻身而下,韁繩都顧不上遞給小廝,一陣風地衝了進去。

整個陸家上下都亂了套,陸大少爺的院子尤甚,仆婦小廝門進出不歇,個個麵帶愁容腳下生風,忙得沒空待客。

裏頭倒是出奇安靜,唯有彌散的草藥氣味昭示著此處有位受傷的病人。沈寒雲走近時,陸戟正從臥房出來,麵容憔悴,似是一夜未眠。

沈寒雲伸長脖子什麽都沒看到,抬腳要進去,陸戟先一步將門扉合上,問:“你怎麽來了?”

沈寒雲並未作答,而是問:“是陸鉞嗎?”

得到陸戟的肯定回答,沈寒雲又問,“他怎麽樣?”

“方才醒了一刻,又睡下了。”

陸戟整個人疲憊又低迷,好似還未從昨夜那場突如其來的事故中抽離,說完才意識到自己答非所問,又道:“未傷及要害,已無大礙。”

“無礙?”沈寒雲聽了這話非但沒放心,反而激動起來,“陸鉞是個什麽東西,會幹出什麽事,旁人不知道,你我還不清楚嗎?街頭巷尾都在傳那匕首足有九寸長,陸鉞想要你的命,眼下小滿為你擋了,你說他無礙?”

陸戟本就神思飄忽,被如此質問,越發迷茫了。

“你說不會讓他有事,我才沒有把他帶走,結果你讓他為你挨刀,這便是你口口聲聲的‘不會讓他有事’?”

“是不是回頭他說擋刀是自願,你還能當他在你身邊待得很開心?”

沈寒雲脾氣上來,說話便不怎麽客氣,句句往陸戟心口戳。

陸戟張了張嘴,尚未來得及說什麽,再度被搶了話。

“陸啟之,這叫卑鄙。”急火攻心顧不上許多,沈寒雲憤憤不平道,“你知他愛慕你,便把他當做上天賜予的慰藉,不管會將他推到如何危險的境地,都可以仗著他對你的愛慕把他留在身邊,這就叫卑鄙!”

眼波狠狠一晃,“卑鄙”二字令陸戟驀地怔住。

垂眸望向動彈不能的雙腿,又看那綁在身側的蛋絡子,陸戟深深吸進一口氣,卻連“我不是”都說不出口。

任他千算萬算,也沒料到陸鉞會如此沉不住氣。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如今閉上眼,灰敗發青的麵孔、滿手淋漓的鮮血仍歷歷在目,除卻得知母親亡故那日,陸戟從未如此心慌懼怕過。

他怕懷中的人靜悄悄地沒了聲息,所以他拚命攥緊他的手,從夜深至天明攥了整整一宿,試圖留住他,不讓他離開。

就像先前虞小滿發燒臥床,手是在睡夢中無意識牽的,最後舍不得放的卻是他陸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