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海邊了。

馬兒緩緩停步,跺著烏蹄打了幾個響鼻。

鬆開披風兜帽,海風撩起發絲,仰頭望向天幕中幾顆寥落寒星,虞小滿隻覺身心舒暢,吸入肺腑的空氣都沁涼清爽。

“很早以前,就想帶你來了。”身後的陸戟說,“兩人一騎,像這樣抱著你。”

溫熱吐息噴在耳畔,虞小滿害羞地躲了躲,又不舍得從他懷裏離開,微微側過頭去:“有……有多早?”

陸戟說:“很早,還不知道你是誰的時候。”

虞小滿不明白他為何突然提這個,亦不知該如何回應。想來這時候帶他來闃靜處,定是早有預謀,隻好蜷了肩膀找個不礙事的地方窩著,洗耳恭聽。

誰想陸戟偏不讓他躲,長腿一伸跳下馬,抬手示意他也下來。

虞小滿磨蹭一會兒,還是搭著陸戟的胳膊爬下來,雙腳篤實地踩在地上。

兩人往前走幾步,並肩立於海濱灘塗,幾乎沒給虞小滿猜想的時間,陸戟開口了。

“陸、沈兩家世代交好,我與沈暮雪自小以兄妹相稱,後來理所當然地聽從家中安排定了親。彼時我並不知兄妹與夫妻的不同之處,直到上戰場前,我都以為今後隻要好好待她、照顧她,便夠了。”

聽到沈暮雪的名字,虞小滿的心酸幾乎是下意識,而陸戟後來的話又令這酸澀收緊束口,沒能蔓延開來。

“在邊關的三年,我鮮少歸家,隨著年齡漸長,倒是知曉了些情愛之事,隻是懵懵懂懂,她願嫁我便願娶,索性周圍人都覺得我與她相配,這門婚事於我,責任始終多過旁的。”

“直到遇見你,我才知曉詩書中所寫的怦然與傾慕,原來並非虛言。”

虞小滿的心也跟著動了,撲通撲通,鏗鏘有力。

“之後的事,想必你多少有耳聞。我在戰場殘了腿,為不耽誤她,進宮求了聖上取消婚約,外頭將這事傳得旖旎,我來前才聽人說起,不然定不會讓你誤解……”

講到這裏,陸戟自嘲般地低笑一聲,“眼下說這些有何用,話是我說的,你若是沒信,便也不會走了。”

“隻是,你記恨也好,怨我也罷,我仍想讓你知曉,那些話並非出自真心。”

陸戟不善言辭,亦不想拿自己的痛苦掙紮作為借口,下決定的那一刻,他的目的便隻有一個,旁的都拋諸腦後,不想再管了。

“我想你活著。”陸戟偏頭,看向默不作聲的虞小滿,“唯有活著,才能期盼以後,才有機會一輩子。”

烏雲層疊散去,頭頂月色撩人,卻無人得空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