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老太太,太約六七十歲年紀,頭發半灰半白,身體單瘦,坐在那裏,氣勢十足,尤其一雙眼晴,如鷹鷲一般銳利,給人一種巨大的壓迫感。

張五金第一個感覺就是:座山雕。

不過他知道這個老女人不是座山雕,他也知道這個女人,因為這個女人是個傳奇,她是岩衛紅的娘。

沒人知道岩衛紅的爹是誰,可能岩衛紅自己也不知道,但陽州的人,基本上沒人不知道岩衛紅的娘,她有個武俠味十足的名字,燕四娘。

而之所以為眾人所知,是因為早年間,岩衛紅挖小煤窯的時候,瓦斯突出,當時的小煤窯,基本上都是土法上馬,挖一個洞就往裏鑽,挖到煤就發財,挖不到就再挖一個。

什麼安全不安全,根本不理那麼多,至於救生器材,那真是聽都沒聽說過,真正瓦斯突出了,隻能看著裏麵的人死,誰敢進去救啊,而要等縣裏的救護隊來,人差不多也成了僵屍了。

這個時候,燕四娘突然衝了出來,把自己一件棉毛衫打濕了,蒙著頭臉,一頭紮進了巷子裏,她先把岩衛紅給扛了出來,這還不算,竟又鑽進去,把同班的七八個人全扛了出來。

包刮岩衛紅在內,沒死一個人,她不但救回了自己的兒子,也救回了這個小煤窯,真要是死得幾個人,這個煤窯也就廢了,岩衛紅後來就是靠這個小煤窯發的財。

燕四娘一戰成名,從此盡人皆知。

所以張五金知道燕四娘,秋雨自然也知道。

“燕夫人。”秋雨站住,叫了一聲。

女子隨夫,如果是一般人的母親,可以叫阿姨,也可以隨這個地方的習俗,叫嬸娘,帶上岩姓,例如:岩家嬸娘,或者,岩家嬸嬸。

但對燕四娘,大家都知道,要叫燕夫人,她喜歡別人這麼叫,而岩衛紅在外麵牛逼,在家裏卻是個絕對的孝子,誰不給他娘麵子,他也絕不會給誰麵子,岩衛紅家裏沒老婆,隻因為他原先娶的兩個老婆,都跟他老娘合不來,離了。

“你就是秋雨?果然是個尤物。”燕四娘盯著秋雨看了足足有五移鍾,然後手一揮:“關起來。”

牛逼啊,她以為她是誰?但現實就是這樣,隨著她一聲喝,旁邊站著的一男一女兩保鏢就撲了過來。

張五金一路過來,想的情景隻有一個,岩衛紅大脫陽躺在床上,氣息奄奄,見了他,也就大呼高人,哀求救命,卻再也想不到,岩衛紅沒見到,見到的,是他座山雕一樣的老娘,更想不到,見了麵,燕四娘一句話不說,直接就揮手抓人,那氣派,真仿佛是演香港電影。

看著一男一女撲過來,秋雨嚇呆了,張五金則是驚怒交集,腹中一股氣,猛然衝天而起。

木匠在外麵闖蕩,總會有各種各樣的刁難,張五金因此很想學武,張虎眼卻告訴他,那些花裏胡哨的武術,跟舞蹈沒有什麼區別,真正與人動手,不是靠那些東西,一招一式,奇招怪式,打得呼裏嘿呀,那是電影。

武功說白了,一個力,一個巧,而練武,言而總之就是練發力的技巧,然後他告訴張五金,木匠做活,可以當做練武,例如用斧,就是一個下劈的勁,形意拳中的劈拳就是這麼個理,例如鑿子,則是一個短而急的寸勁,如果有心去練,斧劈可以練出明勁,鑿勁練出的就是暗勁,而推刨子,推得好了,可以象太極拳一樣,發於人丈外。

當時張五金聽得那個目瞪口呆啊,居然木匠也可以象少林燒火僧掃地僧一樣,練出功夫來?太神奇了,還真照著張虎眼說的去用心琢磨了,可惜練得幾天,總覺得怪怪的,後來就放棄了。

少年人啊,總喜歡花裏胡哨的東西,要是不能打一趟拳給人看,那也是學武?

但在刨樹成筷,氣沉丹田而達於四肢之後,他突然就生出了明悟,或者說,就在這一刻,在這一男一女兩保鏢撲過來的一刻,他突然就想到了這麼一回事。

血一升,勁一沉,他往前一跨,一下擋在了秋雨前麵,那男保鏢已經撲了過來,到沒用拳頭,伸手就來掐張五金的脖子,是一個連推帶抓的勢。

對付普通人,這一招其實蠻管用的,用手的虎口,對著人咽喉一推,立刻就能讓人失去反抗能力,重的話,甚至能暈過去,卻又不會真個傷人,因為虎口是軟的,不會一下打斷喉骨,可以看出來,這男保鏢不是吃幹飯的,確實有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