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力捶了幾下胸口,終於咽下去那半個麵包,質問道:
“我長的很嚇人嗎?你幹嘛一見到我就跑?”
語氣中滿是不理解。
傅聽寒:“……”
“你怎麼不說話?”
她語速飛快:
“你是哪個學校的啊?為什麼可以留這麼長的頭發?教導主任不會訓你嗎?還有,你臉上這麼多汗是不是中暑了?需要我幫你打120嗎?”
問題一個接一個的拋來,話密得叫人插不進嘴。
半晌,傅聽寒艱難開口,一字一頓地回道:
“不嚇人。”
薑珥睜著黑潤潤的眸子,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回答她上麵的問題。
她撓撓頭,“我還以為你不會說話呢。”
傅聽寒語速很慢:“我不是啞巴。”
“不是就好。”
她咧開嘴笑了笑,露出細白的牙,忽然問他:
“你餓不餓?”
傅聽寒搖頭。
她眉梢小小的挑起,打開一直抱在懷裏的牛皮紙袋,從裏麵拿出一個小麵包。
“不餓的話,那就隻給你一個。”她道,“還是熱的,很好吃,請你吃。”
傅聽寒垂在身側的手指用力撚了撚,沒有伸手去接。
見狀,她手腕一轉,把麵包送進自己嘴裏,一口咬下大半。
“不要算了。”
說話時,少女兩腮一鼓一鼓的,活像隻倉鼠。
傅聽寒凝著她的臉,眼眸漆黑。
“你明天有事嗎?”她問道。
傅聽寒下意識繼續搖頭。
“那我明天把遊戲機還你。”
薑珥指指牛皮紙袋上的地址和店名:
“我明天下午還要去買麵包,到時候我順便把遊戲機帶給你,你一定要來啊。”
傅聽寒看了眼橋下泛著漣漪的湖水,手握得死緊,一語不發。
兩人之間陷入沉默。
等第二個麵包也吃完,薑珥拍拍手上的麵包屑,眯著眼望向遙遠的天際,沒由來的說道:
“雖然夏天到了,但水還是很冷。”
傅聽寒心跳猛地一滯,霎時抬眼。
“再過一段時間,這裏會開很多很多荷花。”
她沒有看他,隻是指指波光粼粼的水麵,示意他去看那些藏在葉間的飽滿花苞。
認真道:
“等花謝了又會有蓮蓬,蓮蓬裏的蓮子每一個都有我拇指那麼大,生吃或者做蓮子羹都很好吃,不過要記得把芯給去掉,不然很苦。”
傅聽寒呆呆地聽著。
“我的意思是——”
少女偏過臉看著他的眼睛,翹了一邊嘴角,語氣一本正經:
“如果現在死了,你就不能在蓮蓬采摘的季節吃到新鮮蓮子了,很虧誒。”
傅聽寒眼瞳猛地顫了顫。
霎時,有什麼東西一點點從心底的裂口中淌出來,頃刻間湧進四肢百骸。
身體裏仿佛針紮的刺痛奇跡般消失。
那些一直被死死壓抑的、刻意忽視的悲傷在瞬間洶湧而出。
他急忙別開臉,眸中漾起薄薄一層水光。
薑珥拉過他的手,在他掌心放下一個麵包,碎碎念:
“除了嫩嫩的蓮子,還有秋天的烤紅薯、冬天的糖葫蘆、等到下第一場雪的時候,還可以圍著爐子吃羊肉火鍋,要是不喜歡吃羊肉也沒關係,還有很多很多好吃的。”
“但要是你死在今天,那就一樣都吃不到了。”
黃昏散去,最後一絲光消失在天際。
湖邊成排的路燈在同一時間亮起,乍然點亮少女雙眸。
她對他彎彎眼眉:
“所以,至少等這些都吃過之後,再來這座橋吧。”
萬籟俱寂。
良久,傅聽寒低頭咬了一口麵包,在綿密的紅豆香中輕聲開口: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