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一輪清靈透亮的圓月,高懸於夜幕中,周圍繁星皆匿,唯有一縷薄雲,如紗線般輕柔地縈繞其上。
於是,這圓月的光也詩意般的朦朧起來,照在四海大地時,隻帶著綽綽隱隱的亮。
這微弱的,好似帶著羞怯之意的光,也照在這安安靜靜的裴府內,照得那片泛青的琉璃瓦,都釋放出別樣的淡淡珠光。
府裏安靜極了。
忙碌了一天的侍從幫工們領了薪水,早就心滿意足地離開了裴府,偌大的院子裏,也隻剩下這對新婚夫婦。
江采薇今天可著實累壞了。
忙上忙下,忙裏忙外地不說,到了現在,月亮高空掛的時間了,她都沒正兒八經地坐下來歇歇喘口氣,肚子裏除了一堆應急的牛奶糖外,就是一堆飲料和水,完全不扛餓。
這不,她前腳進了婚房,就恨不得摘下頭上的壓死人的“頭盔”,往那張紫檀龍鳳呈祥掛流蘇拔步床上一滾,把自己裹成一個巨大的毛毛蟲,就此昏睡過去,管它天塌了還是地陷了——
都沒她睡覺的事情大!
她疲憊地想著,手已經伸到頭頂,抓住鳳冠的兩側,就準備往上拔……
等等?!
為什麼拔不動?
滿臉黑線的江采薇怔了怔,又一次使出吃奶的勁兒往上,可那鳳冠穩如磐石,愣是一絲不動。
江采薇都快急哭了。
她大概推測出,因為鳳冠內外的珠絲金線太多,直接和自己的發絲纏在一起,所以才如貼了強力膠一樣,死活摘不下來啊!
怎麼辦,怎麼辦?
江采薇又猴急地在原地轉起圈圈,思來想去,也隻能喊小K幫忙,讓他一點點地把金線和發絲鬆開。
可他今天也真累得不行啊……
正所謂說曹操,曹操就到。
她正苦思冥想,怎麼開口對小K說鳳冠的事時,小K就推開了房門,正往裏走。
江采薇艱難轉身,向他露出一個難看窘迫的笑容:“啊,K……”
小K頓時沉臉,不悅地快步向她走來:“怎麼還叫這個代號?”
江采薇張大嘴:“那我,我……”
“難道喊你……裴哥哥?”話一出口,江采薇就被自己惡心地全身直起雞皮疙瘩。
小K也是撇嘴,沒出聲。
可是……像老公,親愛的,夫君,死鬼這樣的……
啊呸呸呸!
江采薇剛想晃腦袋,結果頭皮一陣生痛,痛得她眼淚都出來了。
小K變了臉色,上前按住她的鳳冠,蹙眉問:“太重了?我幫你取下來吧。”
“……裏頭的金線和頭發絞在一起了,好疼啊。”
江采薇眯瞪著淚蒙蒙的雙眼,可憐地看向小K。
小K自是心疼,雙手扶著她坐到高腳凳上,也沒多話,手指輕輕翹起一邊的鳳冠,開始為她分開纏絲,解除禁錮。
江采薇微微垂首,又是忐忑,又是激動地感受著他指尖細膩的溫柔。
她雙手交疊放在雙膝上,顫動著,全副的心神,都在頭頂那片酥酥麻麻的感官區域。
她能感覺到他極小心,且耐心地將一縷縷發絲,先與金線初步分開;然後是一根根地把發絲扯開;最後將纏在金線上的那一根,完好地與金線分開。
到了最後,她感受到的,卻是他滿滿的用心和不舍。
不舍得她疼,更不舍得她因為自己,落下半根頭發。
這份沉甸甸的深情厚愛,讓江采薇瞬間紅了眼眶。
但她強忍著淚,隻是咬緊了唇,雙手慢慢攥起裙麵。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的輕雲飄化了去,月亮終於完全顯露出它最真、亦最美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