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的雨下得更大。
風急雨驟,電閃雷鳴。
“砰!”
軒轅澈將最後的一壇酒也喝完,把壇子往外一扔,就擦著老宮婢的頭落在不遠處的地上。
他發紅發燙的臉上無甚表情,衣袍輕飄,瞬間就飛出了涼亭。
當他冒著大雨,來到寢房門口時,裏頭已沒有激烈的摔打敲擊聲。
隻有那一陣陣毫無保留的哭泣,和歇斯底裏的怪喊。
他從未聽到過如此慘絕人寰的聲音,不是那種受盡酷刑後發出的驚恐,而是一種……已經破罐子破摔的悲與痛。
“啊!騙我……”
這一聲破碎的嘶吼,竟是蓋過了同時響起的那道暴雷!
又是一道電光劃破長空,那光瞬間將大殿裏外照得亮如白晝,也將房門口那個孤獨的身影照亮。
軒轅澈右手就摁在房門上,隻要輕輕一推,他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把門撞開!
可裏頭的哭聲連綿不絕,哀哀戚戚,時不時還伴著那些“騙我、為什麼”之類的喃喃。
光消失了。
一切又重歸黑暗。
那扇門還是那般靜靜地關閉著,沒有任何推開的跡象。
而透過這扇門,入眼是滿地的碎片,還有分崩離析的木枝,以及摔趴在地上的銅盆銅鏡。
屏風已被徹底劃爛,一半架子轟然倒地,隻剩另一半還缺著口苦苦支撐著。
越過屏風,是滿地纏亂紗帳的地。
床榻上,夜驚鴻正安坐著,再也沒有哭泣,沒有嘶喊,隻是那麼呆滯地坐著。
她已哭腫的雙眼直愣愣地盯著地,地上全是廢墟殘渣,是被濃夜緊緊包裹住的,讓她看不清的黑色漩渦。
就像深淵。
她看著這深淵,而深淵也正看著她。
但她的目光,並沒有落在這深淵的任何一處地方。
她的腦海裏,全是軒轅澈,全是她在帝陵裏初次見到他的屍體時,那滿身的可怕傷疤。
一條條,一塊塊,一節節,一縱縱。
體無完膚,身體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
而如今,拜她所賜,軒轅澈仍然要繼續這注定的命運,仍然要這樣悲慘的死去。
是的,她已經找到了自軒轅澈,變為百裏沉屙那個重要改變的原因。
可悲的是,她在這一段因果中,竟然也被神樹利用,成了害死軒轅澈的元凶之一!
她在這一刻,仿佛什麼都明白了,頓悟了。
外頭的雷電聲漸漸消彌。
她坐在榻上整整一夜,直到眼睛裏再也流不出任何一滴淚來。
天色蒙蒙微亮。
約定的回去時間,終於到了。
夜驚鴻自榻上慢慢起身,邁著冰涼的腳步,向房門走去。
“你聽著,”她皸裂的雙唇動了動,澀啞難聞:“如果逸竹還是會死,我就陪著他一起死。”
她的雙手輕輕摁在房閂邊,手還沒用勁,門卻從外麵被打開了。
夜驚鴻墜下雙手,緩緩抬頭。
在門外站了一夜,麵色蒼白的軒轅澈,就這麼出現在她的視線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