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飛鴻這才意識到他的手上握著什麼，趕忙鬆開來。南靈活動了一下被握得太緊已經有些生疼的手骨，邊走邊說：“你的燒已經退了，再吃一道常規感冒藥吧。”

蕭飛鴻睡了幾小時，體力得到了恢複，現在已經感覺好了很多。他撐起身來，靠著床頭把藥吃了，借著微弱的燈光望著南靈，眼中是她從未見過的脆弱和迷惘。

南靈放好水杯坐過去，拍著他的手背說：“哥哥，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以後你想回去看看就回去看看，不想回去也可以不回去。你沒有錯，沒有任何人可以責怪你。”

你沒有錯。

這是這一天兩夜以來，蕭飛鴻最想聽到的一句話。

他精神緊繃的時間太長了，那些紛紛擾擾的畫麵和親戚們對他們母子倆鄙夷的嘴臉，在他腦海裏走馬燈一樣地閃過，他從未有過如此脆弱的狀態。

他要努力想起一些美好的回憶，來衝淡那些淤塞著的不愉快，於是他說：“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他要專心致誌地去做點別的事來轉移注意力，調整心情。

蕭飛鴻的故事，很簡單，南靈是第一次聽，所以相當震驚。

當年林菀待產的時候，全程陪同的人是蕭露。

蕭露生過孩子，有經驗。

那時候蕭飛鴻已經六歲了，剛剛準備讀小學一年級，蕭露在醫院的那幾天，蕭寒把蕭飛鴻接到自己家裏照顧著。

大家對南家這個寶寶的降生都非常期盼，林菀陣痛開始發作的時候，蕭露打過電話回家：“最遲明天，你就會見到幹媽的寶寶了。”

蕭飛鴻相當興奮，他就快要做哥哥了，他激動地說：“媽媽，我應該給小寶寶準備什麼禮物呢？你知道他收到什麼禮物才會高興嗎？”

蕭露的人際關係十分簡單，除了林菀夫婦以外就跟蕭寒還親近，蕭寒沒有孩子，蕭飛鴻對“小寶寶”並沒有太具體的概念，以為生下來就會走路、會說話就像他一樣呢。

蕭露笑道：“小孩子出生以後的前幾天裏都是在不斷地睡覺，你不用送他禮物，他還不懂。”

蕭飛鴻興奮地期待著寶寶的降生，一夜都沒睡好，他躺在床上還能聽到對麵書房裏不斷傳來的腳步聲，應該是他的舅舅也沒睡的關係。

第二天早上六點多的時候接到蕭露的電話，說林菀已經進產房了。

蕭寒第一時間帶著蕭飛鴻驅車趕到醫院的時候，南家的人也已經圍在病房裏了。

偌大的病房裏擠滿了人，大家高興地逗弄著那個沉沉睡著的小嬰兒，她卻兀自睡得很香，對大家鬧出的動靜毫不搭理。

蕭飛鴻去到床邊，蕭露正拿著有吸管的杯子給林菀喝水，他笑著說：“幹媽，我來看你了。”

林菀伸出手，虛弱地撫摸了一下他的頭。

蕭飛鴻不解地問：“幹媽不舒服嗎？”

蕭露說：“幹媽身上有傷口，很痛，你不要打擾她。”

蕭飛鴻“嗯”了一聲，趕緊退後了一步，有些緊張地看著林菀，感同身受一般，難過得連眉頭也蹙了起來。

林菀硬撐著精神說了句：“我沒事。飛鴻，你當哥哥了，去看看妹妹吧。”

蕭飛鴻早就想去看小寶寶了，隻是大人們圍得太嚴實，他擠不進去，現在大家開始散了，他終於可以靠近搖籃邊了。

病房裏的燈光很明亮，南靈就那樣，握緊她小小的雙拳，睡得很安穩。

蕭飛鴻伸手拂過她濃密的黑發，圓嘟嘟的小臉，扁扁的鼻子，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小的寶寶，覺得她好小、好軟、好可愛。可是她一直都閉著眼睛，他真想看看她睜開眼睛的樣子啊。

剛剛這樣想著，南靈就動了一下，然後雙眼半睜開了一瞬，嘴唇動了一動，就又睡著了。

蕭飛鴻興奮地說：“媽媽，妹妹剛才睜開眼睛對我笑了也。”

蕭露過來看了一眼，南靈的小拳頭放在胸口上，依舊安靜地熟睡著，她說：“小寶寶要在出生兩天以後才會睜眼的，到時候你就可以和她玩了。”

不管蕭露怎麼說，這件事，卻在蕭飛鴻的心裏生了根。

南靈出生的那一年，蕭飛鴻還在上學前班，所有放假的日子，他都是在南家度過的。他抱過南靈，給她推過搖籃，聽過她歡暢地對他笑出聲音來。

蕭飛鴻對南靈的記憶太多太多，嬰兒時期粉粉嫩嫩的樣子、奶香撲鼻的味道、滿地爬的活潑、顫巍巍學走路的可愛、小時候的機敏、後來的天真純粹。

蕭飛鴻一直都認為 ——我是靈兒來這世間看到的第一個人，她還將第一個笑容送給了我。

——她是我的妹妹，我會保護她、對她好、讓她做一切她喜歡的事，隻願她這一生平安喜樂。

那些，都是南靈記事以前的事了，現在聽他說來，猶如親見般具有畫麵感，可見這些年，他將這些回憶珍藏又反複回味才會這麼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