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19章(3 / 3)

周瑾悅點點頭,吸著鼻子道:“我知道,知道哥對那個傻子不是完全沒有感情,可是他已經死了,你還活著啊,生活總要繼續,媽媽在天上也不想看見你這樣,你快打起精神來,不要讓我們操心了。”

沒想到有朝一日竟會被妹妹用如此拙劣的方法安慰,周晉珩覺得荒唐可笑的同時,心中漫起鋪天蓋地的悲涼。

如果不是因為他的輕視和作踐,易暉的存在何至於這樣微弱這樣渺小,小到他為自己喪了命,也隻從旁人口中得到幾句不痛不癢的唏噓。

他明明那樣努力地生活過,鮮活地存在過,如今甚至霸占了他全部心神,讓他變得魂不守舍、瘋瘋癲癲,身體上的痛都可以感覺不到。

他比誰都清楚,別人的態度都取決於他的態度,但凡他對易暉好一點,一丁點就好,哪怕隻是在餐桌上隨手給他盛過一碗湯,也沒人敢那樣漠視他。

歸根結底,都是他的錯,是他親手把易暉推入地獄,然後冷眼旁觀,棄他於不顧。

臨走前,周晉珩不忘糾正妹妹對易暉的稱呼:“他不傻,以後不要叫他‘傻子’。”

周瑾悅不明白:“那叫什麼呀?”

這個問題把周晉珩自己難住了。不過隻愣了須臾,他一直繃著的麵部就鬆弛下來,露出這些天來唯一能稱得上柔和的表情:“叫嫂子。我是你哥哥,他就是你的嫂子。”

周晉珩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是否等同於贖罪,他隻知道自己想這麼做,想給易暉一個名分,一個可以光明正大地對外宣揚的名分。

他把手機上易暉的電話號碼從“灰灰”改成了“老婆”,又嫌默認排序靠後,學易暉在前麵加了個“a”。這個他在那三年間一直羞於啟齒的稱呼,現在竟可以毫無障礙地掛在嘴上,擺在明麵上。

周晉珩覺得這樣挺好的,別人都當他是瘋子,他自己知道自己有多認真,就夠了。

回劇組那天,坐在候機室裏,他又把易暉的朋友圈翻了一遍。從前他們很少聯係,就算聯係也用電話或者短信,周晉珩也是近幾天才想起易暉還有這麼個微信號。

大概是把朋友圈當成自己的私密空間,易暉什麼都往裏麵發。

“做了一個大蛋糕等老公回來過生日!”

“老公明天就要回家啦我下午要去超市買東西!”

“老公今天又在電視上跟別人親親了暉暉好難過……”

“昨天晚上跟老公做遊戲了今天起不來床[哭]”

“不過還是好喜歡跟老公做遊戲哦……”

諸如此類,第一次看的時候,周晉珩反應半天,才弄明白他說的“做遊戲”指的是做愛。

逐條看完後,周晉珩閉了閉眼睛,做了幾次深呼吸。

易暉給他留下的東西那麼多,可他還是怕不省著點,以後就沒有了。

再次拿起手機,界麵跳轉回朋友圈首頁,最新動態來自楊成軒。

想起上次不歡而散後好幾天沒聯係,周晉珩打算借此跟他打聲招呼,順便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和自己的想法告訴他,讓他不要再自作主張給自己和方宥清牽紅線。

下滑時手指無意間觸到其中一張圖片,是楊成軒曬出的多幅畫中的一幅,放大在屏幕上的時候周晉珩瞟了一眼,隻一眼,整個人就被定在那裏不能動了。

傷假期間他幾乎沒有出門,把易暉留在家裏的畫翻了又翻、看了又看,還親手給其中幾幅裱了畫框,因此對易暉的筆法和畫風熟悉到一眼就能辨認出來。

何況上麵畫的還是自己。

周晉珩不知道自己是怎樣撥通的電話,拿到這幅畫的作者的信息,並且得知這幅畫正是那場名為“破曉”的主題繪畫比賽中獲得金獎的作品之一,曾在首都美術館剛收官不久的畫展上掛過不到一個小時,最後因作者不願意展出,被作者付違約金後親自取回。

隔著屏幕撫摸這幅畫,周晉珩腦中升起的第一個念頭竟是抽自己一巴掌,問問自己當時是不是瞎了,那麼大一幅畫掛在牆上都沒看到。

接踵而來的便是難以抑製的、近乎瘋狂的興奮。

腦中不斷回放畫展當天的場景,那些他萬分熟悉的小動作,那雙他看過許多次的眼睛。周晉珩被洶湧的狂喜包圍,他從來不知道失而複得竟比死而複生的衝擊更大、更強烈,如同滅頂一般。

絕處逢生讓他渾身戰栗,消失已久的希望和信心重新回到身上。

我就知道沒有看錯,我就知道那一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