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是該珠寶店的定製專區,還沒走進去就聞到一股令人舒適的清新香氣,整個樓層的氛圍也比樓下安靜。踩上最後一級台階時,正好按下發送,易暉豎起耳朵捕捉,真讓他從靜謐中捕捉到一段短促的鈴聲。
他躡手躡腳地循著聲音來源往前走,抬手剛要撥開通往定製中心的白紗門簾,門那頭突然傳來一串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是兩個人的對話。
“你去哪兒……剛來就要走?”
“嗯,有事先走一步。”
“不是訂了戒指嗎,不看看設計圖?”
“會發到我郵箱,什麼時候看都行。”
“你真的要跟譚家那個小少爺結婚?”
“聽誰說的?”
“圈裏都傳遍了。”
隨著裏麵人的沉默,在門簾外的易暉下意識屏住呼吸。如果追問的這個人他尚不清楚是誰的話,另一個人他光憑聲音就能聽出來,是周晉珩。
“不,不是跟那個譚家的結婚。”不多久,周晉珩再次開口,“這戒指我別有用處。”
易暉聽不懂他們在聊什麼,也不想聽下去。他像一個誤入婚禮現場的第三者,倉皇逃竄時不慎碰到豎在門口的花瓶,他急急伸手去扶,花瓶是扶穩了,手中的東西沒拿住,“啪”地掉在地上。
裏麵的人聞聲掀開門簾出來,易暉撿起倒翻在地上的保溫盒,直起腰時撞上並排而立的兩人探究的視線,沒來得及觀察別的,腦海中唯一生出的念頭便是——這兩人很相配。
比周晉珩矮一些的那個青年清秀儒雅,一身裁剪妥帖的西裝襯得他身長玉立,與高大英俊的周晉珩站在一處,真像來訂婚戒的一對佳偶。
不,不是像,根本就是一對新婚佳偶。
易暉忽而覺得自己剛才的驚訝十分多餘。
有什麼好稀奇的呢?自己已經死了,已經沒有什麼能阻止他們倆在一起了。
周晉珩也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易暉。
他早早地從江一芒口中得知易暉要來S市,左等右等不見易暉跟哆啦哼哼說這事,幹脆順水推舟,存著看看小傻子要幹什麼的心思不點破。
誰知易暉會照著寄東西的地址找到這裏,算算時間應該是下了高鐵就直接過來了。周晉珩無比慶幸哪怕他戴了口罩,自己還是能將他一眼認出來。
易暉撿起東西就跑,周晉珩二話不說追上去,小傻子抱著東西跑得跌跌撞撞,走到門口險些撞到人。
生怕他摔倒,周晉珩大步上前抓住他的胳膊:“暉暉,是我,你先別跑。”
易暉哪能聽他的,被住住跑不了,就擰著脖子不回頭看他,抗拒的姿態一目了然。
周晉珩心中一痛,這陣子跟他在網上聊得開心,他差點忘了脫掉哆啦哼哼那層皮,小傻子有多討厭自己。
看小傻子隻顧著逃跑,並沒有質問,大約是把他當成顧客了,周晉珩鬆一口氣的同時解釋道:“我和他剛好在這裏遇見,戒指不是給他的,是給……”
話沒說完,一直悶聲不語的易暉突然打斷他的話:“關我什麼事?”
周晉珩愣了下,沒出口的話消失在喉嚨口。
易暉終於扭過頭來,用平靜無波的眼神看著他,聲音也是冷淡的:“你的戒指要給誰,關我什麼事?”
(下)
這家店珠寶店在S市極負盛名,易暉其實早有耳聞。他不僅知道這家店,曾經還想過來這裏定製婚戒。
雖然最終沒有訂成,因為戒指對方已經準備了,中規中矩的普通款,說走個形式而已,用不著花那麼多心思。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易暉這晚夢到了那枚戒指,醒來時摸了摸左手無名指,什麼都沒摸到,驚惶之後便是心涼,扯開嘴角自嘲了一番。
今天是大晴天,拿了獲獎證書的易暉回到酒店,收拾為數不多的行李準備離開。臨行前,再三猶豫,還是把那摔得灰撲撲的保溫袋帶上了。
下午酒店前台沒什麼人,辦完退房,易暉把證件收拾回書包裏,背上往外走,腳步聲回蕩在空曠的大廳,讓他空蕩蕩的心裏升起些許落寞。
這裏是他的家鄉,卻已經沒有他的容身之處。
不是他不想回,而是不敢。是他放棄了易暉的身份,甘心頂替了別人的姓名,他還有什麼資格回去?
更遑論那個從前被他看做家的地方,現在已經不是他的家了。
連那隻從未能戴出去見光的婚戒也留在了那裏,他已經跟那個家再無關係。
為了省錢,易暉住的酒店位置較偏僻,離地鐵站有段距離。
行至酒店門口,他蹲身檢查了一下鞋帶,做好長途跋涉的準備後,推開門出去,沒走兩步,看見一輛紅色轎車停在麵前。
起先還摸不著頭腦,司機下車時舉起寫著“小暉俠先生專車”的牌子時,易暉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唇角向上彎起,笑意也爬上眼角眉梢。
會這麼稱呼他的,隻有哆啦哼哼了。
昨天原本想給哆啦哼哼一個驚喜,誰知撲了個空。等易暉回到酒店,哆啦哼哼才回複:你來找我了嗎?臨時出個短差,現在人在外地,抱歉。
本就是因為自己沒事先打招呼,易暉哪會怪他。不過雖然不怪他,佯裝生氣還是很有必要的:你是故意的吧,知道我要來立刻出差?
那頭的人似乎有點慌:不是,真的不是,我怎麼會故意躲你呢?真的不知道你會來。
想到昨晚上哆啦哼哼急得恨不能現在就趕回來的樣子,坐在車上的易暉又想笑。眼看車子駛上高架,一路駛向他不熟悉的方向,他不僅不害怕,還有心情跟司機先生聊天:“師傅您這車租一天多少錢啊?”
司機答道:“免費。”
這驚喜擊可比自己安排的用心多了,易暉更覺有趣:“那您這是要帶我去哪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