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2°37’(2 / 3)

“雖然我們已經一起吃過了很多次,曾經我們計劃過各種活動但到最後無一例外都成了坐在一起喝酒吃菜,但吃總是不會膩的。甚至引申一下,上學讀書就是大家聚在一起吃了一頓飯,酒過三巡後,有的人吃飽喝足,有的人卻還是饑腸轆轆,這是因為他們總覺得桌上的菜肴不對自己的胃口,所以就隻顧著在聊天逗樂中等待下一盤菜上桌,但問題是,這些人根本就不清楚菜單的內容,可能廚師們都已經下班了,他們卻還賴在椅子上等。還有些人更慘,不僅沒吃飽,還被飲酒過多的人吐了一身……”參加生日晚餐的人都到齊了之後,室長就說了一大堆沒來由的話,他邊說邊大笑,可我和朋友們一點也不清楚有趣在哪裏,坐在我對麵的室長同鄉也是很困惑地看著他,我隻能是歪歪嘴角,然後舉了舉杯子,喝完酒之後,他又繼續盯著對麵的女孩。早在聚餐開始之前,室長就宣布,他的一個朋友也會加入,我和朋友們還沒來得及表態什麼,室長就又說,畢竟是同鄉啊。這個同鄉就是康比得,他出現的時間很晚,等到酒菜都齊了之後又等了十多分鍾,才終於走進來一個卷發,梳著個背頭的男人,同時他還帶著一個女孩子,她留著長發,額頭和兩邊的頭發亂糟糟的,但是頭頂紮著的辮子很有趣好看,就像她透著點黑色的臉龐。我和朋友的飯局已經很久沒有異性加入了,大家都表現得十分開心,並不顧忌康比得的存在,當即就起身上去同她說起了話。她說話的聲音很小,沒有反感,也沒有怯場,除了總是喊餓,想要快點吃飯之外,都是有問必答,於是我們就知道了她名叫葉森,是同一座城市的另外一所學校的。但是並沒能和她聊多久,康比得就蓄意中斷了交談,至少在我們覺得是這樣的,在飯桌上,康比得總是喜歡和葉森說一些悄悄話。但令我感到有趣的是,葉森幾乎隻聽不說,嘴巴全都用來吃個不停了。

和往常的聚餐並不一樣,在這一次的飯桌上,室長變得囉裏囉嗦,說了很多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在他說話的時候,大家都很一致地保持了沉默,我和朋友們心照不宣地認為室長還是一直被隔壁那個倒黴蛋的死亡陰影籠罩著。我們想要開心一點,於是頻繁地打斷他的說話,並不停地勸酒,在氣氛將要好轉時,有人還開始說起了下流的笑話,那是幾個我們奉為經典的,在以往出現過多次,每次都能引得我們大笑的。但放在這晚卻是不合適的,朋友剛說完不久,室長非但沒有開心,反而哭了起來,很快我便意識到了錯誤所在,我們所記得的這幾個笑話全都是由那個死掉的倒黴蛋教的。在酒精的作用下,室長越哭越厲害,並作勢要吐,我來不及拉他去衛生間,但又不想看到他吐到地上,隻好急忙把桌上還盛滿菜的一個蒸鍋塞給了他。在葉森大喊著“給我留點”的阻止的聲音裏,室長嘔的一聲將之前吃的食物盡數還了出來。完事以後,室長抹了抹嘴,還想把蒸鍋放回原位,我趕緊阻止了他。為了消除那股酸臭的異味,我以保溫的名義向老板要了鍋蓋,然後遞給室長讓他蓋上,告訴他“鍋就放桌子底下好了”。至此,晚餐似乎就是陷入了僵局,連蛋糕都還沒派上用場,我們就覺得要打道回府了。但是一直在吃個不停的葉森及時勸住了眾人,她指了指一旁閑置的幾把椅子,示意可以拚接一下,然後把室長擱上麵。她的嘴裏塞滿了食物,一邊鼓動著腮幫子一邊示意我們坐下,然後舉了舉杯子。這之後,她將頭發全紮了起來,給自己倒滿了酒,這個舉動吊起了大家的興致,於是室長就理所當然地被丟棄在了一邊,我們的眼裏暫時就隻容得下葉森了。

1995年的夏季,去首都的火車在停靠了幾個城市後,湧入了大量的年輕人,車廂變得擁擠不堪,空氣也汙濁不堪,我出乎意料地在人群中第三次看見了康比得,這使得我想起了一些往事。後來,我透過人群的縫隙繼續盯著康比得看了一會兒,和從前相比,他的長卷發和皮膚的白皙都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利落的短發和黝黑的膚色,而等到他同旁人說完話轉了一下腦袋後,我才發現他右邊的臉頰上多出了一道傷疤,不是血紅,也並非濃鬱的黑色,是肉色,那是一道舊傷口。細長的疤痕位於眼角到顴骨之間的位置,看到這個我就立刻挪開了視線,我並不能肯定傷疤是不是那個火冒三丈的出租車司機留在他臉上的,如果不是的話,那我也依舊無法確定傷疤是不是在他挨揍之前就已經有了,如果是在之前就有的話,那麼我覺得自己最好是離開現在的這節車廂,遠遠地躲開康比得,不給他發現自己的機會。

在1987年6月的那個夜晚,結束晚餐之後,我和朋友們合作扛著睡死了的室長,當我們哼著歌走在路上,走到一條沒有路燈的黑漆抹烏的路段時,忽然從黑暗的某個角落裏傳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我,我,我……”,她就這麼重複地喊個不停。不知道對方是在哪裏,對方是誰,喊這個名字又有什麼目的,大家隻好扶著室長愣在原地,之後不久,呼喊聲停止了,但又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再接著就是我感覺自己被一個什麼東西撞了一下,我踉蹌倒地,其他人也都差不多失去了平衡。這大概也算是我同葉森發生的第一次肢體接觸。

“你們要救救我。”那天晚上,葉森這麼慌亂地說著。

“怎麼了?救什麼?”大家問她。

“救不了啊……”還沒等她解釋,醉夢中的室長卻先回話了。

“你們可不能這樣……”葉森的說話帶著哭腔。

“你別聽他的,他說夢話。”

“電流太快了,確實救不了啊。”

“他確實是在說夢話。”我再一次進行了強調。

“有人騷擾我。”

“那個……那個……”我邊說邊努力思索一個人名,“康比得他人呢?”

“就是這個混蛋。”說完話後,葉森又補了一個詞,我愣了一下,那是在我看來算是不堪入耳的一句髒話。

說話間,又是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等到停止的時候就又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這件事跟你們沒關係,森森你能不能不要鬧了。”

“是啊,要我看,你就跟他走吧”我的意識還沒有完全清醒,並不想摻和他們這對情侶的瑣事,其他人也都沒怎麼說話,他們也算是非常了解戀愛中的人了。

“對啊,你看人家都這麼說了。”康比得在黑暗中幫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