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5°47’(3 / 3)

點餐時,櫃台後的門裏走出了一個瘦削的中年男人,他和葉森打了聲招呼。而後,拍了拍正在記錄菜單的服務員,指著屋子裏的桌椅,問道:“怎麼還是這個樣子,最起碼也應該把他們掛的那些鬼畫扔掉。”

“忙完這個我就繼續。”

“那你讓他倆現在怎麼坐。”然後老板對葉森說道:“晚上店裏忽然來了很多人,弄亂了還沒來得及收拾,待會兒去二樓吧。”

二樓的露台不大不小,隻擺放了三張桌子,桌子上除了餐具,還都擺放著一盞台燈。我確實是沒有食欲的,葉森卻真的是餓壞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食物上,就像是一隻當著主人的麵進食的寵物,想到這裏,鬆鼠捧著瓜子和堅果的樣子就浮現在了我的腦海裏。

葉森並沒有立刻對將我倆的關係比作是飼養了一隻鬆鼠表達看法,她看著我,而在我的眼裏,她就像是從1987年的那個夜晚裏直接過來的,發型相似,因為嚼著食物腮幫子也鼓動個不停。葉森將剩下的半盤麵條吃完後才開始說話,她提到了一個我很熟悉的名字。

“怎麼提到他?事實上,我在過來的火車上還見到過他。”

“說什麼了沒有?”

“你覺得呢?”我看著葉森,奇怪她怎麼會忘了1987年因她而起的那次爭鬥。而後,我繼續說道:“他沒有看到我,我們沒有說話。”

“他現在什麼樣?”

“像是經曆滄桑,臉上多了一道疤,不大,但是顏色很顯眼。”

“沒想到,都過那麼久了你還能再遇到他。”葉森並沒有對康比得臉上的傷疤發表看法,她吸了一大口的麵條,然後又喝了半杯涼白開。

“不止一次,去年夏天也見到過,不要問有沒有說話,怎麼可能會跟他打招呼,況且,那一次他也沒有看到我。”

“在哪裏?”

“以前的學校裏,他因為不付錢被出租車司機揍了一頓。”

葉森聽完,大笑著拍了桌子,因此可以看見張開的嘴巴裏的食物碎片。她笑著看著我,持續了很長時間,我一開始沒有反應,後來也跟著笑了起來,似乎終於迎來了我倆重逢後最輕鬆快樂的時刻。但這個時刻最終隻持續了半分多鍾就蕩然無存了,葉森最先收住笑容,繼續埋頭吃東西。

“為什麼你提起康比得?”

“因為我想問你,你知道你和他的區別是什麼嗎?”

這種聯係看起來像是強行的,我不知道葉森擬好的答案是什麼樣的,我也不願意去考慮這個問題。沉默了一會兒後,葉森才說出答案:“他太快了,而你,太慢了。”然後她又問道:“你又知不知道你和他的共同點是什麼?”說這句話時,宵夜進行了十幾分鍾後,這時餐館的老板出現在了二樓的樓梯口,他敲了敲門框,於是葉森放下了勺子,起身走向了他,兩人開始了一陣耳語。在這個間隙裏,我迅速為自己夾了一塊雞肉,為了不讓她發現我的行為,嚼動嘴巴的時候,我腦袋左轉,看向了露台之外。一樓櫥窗外的街道被燈光分割成了暗亮和漆黑的零碎,這個時間,還有兩個人的身影穿行其中,其中一個家夥似乎是穿的皮鞋,磕在水泥路麵的聲音非常清脆。他倆走路的時候左看右看,沒多久,在這間店的門前停住了腳步。在推門而入之前,當中那個穿著淺色襯衫的人似乎是很警惕,上下左右看了看,於是就看到了一直在俯視著他的我。我隨即收回了探出的身體。同時,葉森也說完話回來了,她的臉色不太好看,沒有再坐下,她吃了一大塊雞肉後,看著我,說道:“陪我去上廁所吧,燈壞了。”

我順從地站了起來,離開桌子後又被葉森要求提上包裹,這使我覺得很困惑,“為什麼?”

“別管這些了,背上它。”

“我沒明白。”說話的時候,我依舊沒有動彈。

“我沒有開玩笑,背上你的包,我快尿褲子了。”葉森說話的同時,向前探出身子,拉住了我的手,我在倉促間站了起來,因此還弄倒了麵前的一杯水。

“對了,你是按我說的,穿運動鞋來的嗎?”

在出發來首都前,葉森不僅規定了我該穿什麼樣的衣服,就連鞋子是什麼款式的也都提出了要求。

“我隻有運動鞋。”

“那麼,你這兩年多少也還保持著跑步的習慣吧?”

“到底發生了什麼?”

餐館二樓的走廊並不長,走到頭後,我發現並沒有廁所的蹤跡,葉森沒有什麼反應,而是拿過我的包將它塞出了走廊窗戶的窗台,然後她手腳並用,一下就鑽了出去。站在窗台上,葉森顯得很高大,她招了招手,我這時也就明白了一些事情。

“我們總不會是去外麵上廁所吧。”

“你別多想,就當再跟著我跑一次五公裏吧。”葉森試圖故作輕鬆,但是我聽得出來有幾個字的發音變成了很不悅耳地顫音,同時我也感覺到了,黑暗裏,葉森拉著我左手的右手和夏天的空氣相比,熱度出現了很大的反差。